「巽,很抱歉,我必須收回先前答應你的約定。看來這個人無論如何,都打算拿你做為賭注的對象。既然如此,那我不管使出任何手段,都非得贏得這場對決不可。為了預防萬一,我
也不得不使用我的精靈力。」
「嗯……」
巽有氣無力地沉吟著。他像是在思考該如何搞定眼前這個麻煩狀況一樣,任由視線四處飄移,隨後又跟露出高興表情抬頭仰望自己的貓子互看了好一陣,最後他發出一聲很微弱的歎息:
「這樣石丸根本沒機會獲勝嘛。」
「當然了,我本來就不打算輸給此人。」
「如果可以的話……」巽抱著一絲期望。「能不能拜托你以不會太過引人注目的方式打敗他呢?我個人其實是覺得就算輸給他也沒有關係啦……況且我相信隻要好好談一談,石丸他也一定能夠理解我們的狀況才對……」
「巽,你實在太天真了,」
綾羽不苟言笑地回應:
「如果凡事都能靠協商解決的話,這世上就不會發生戰爭了。而且現在又剛好處於戰爭當中,若想說服敵對之人,首先就得徹底擊敗對方才行。有些人可以透過協商來互相理解,有些人則沒辦法。而就我所觀察,你這個叫石丸的朋友,八成是屬於後者。」
綾羽傲氣十足地挺起她那令人想將之登記為有形文化財產的胸部……
「我會全力應戰。若是為了完成我自己所背負的義務,即便因而犧牲其他事物,我也絕不會感到一絲後悔。而為了不讓自己感到後悔,本就該全力以赴。巽,你放心吧。麵對這種正麵而來的挑戰,我絕不可能敗北。」
她以既非高傲自滿、亦非桀騖不馴,隻是陳述著單純事實的聲調作出宣言。
***
這裏就簡單為各位說明一下戰況,結果一切都如綾羽所說一般.
通常,體能測驗都會區分成男女雙分各別進行,但石丸與綾羽似乎完全不將這項規定放在眼裏,也不管浮現在計時人員臉上的困惑表情,隻見這兩人一同走到起跑線後麵,並列在一起。
首先展開五十公尺短跑對決。
雙方都露出十分認真的神情。看在巽這個被當成賭注對象之人的眼裏,他實在很受不了這兩人的舉止,隻是事態演變至今,不用想也知道……巽已經找不到任何可以用來辯解的台詞了。
石丸一直以跟蹤狂魔女啦、笨蛋女人等字眼來稱呼綾羽,不過巽其實心中早已準備好一個
更適當的形容詞。那就是……
——沒常識少女。
相信這個字眼就足以說明一切。
巽不自覺地抱著自己的頭。綾羽自然不用說,連身為親姐姐的津波,以及堅稱是自己妹妹的貓子,隨手揮舞著木刀的媛,加上宛如女仆的堇台……
總覺得自己身邊似乎找不到半個較有常識的女性,若真要勉強舉出一個相對有常識的人物,那麼——
「朝凪同學。」
不知不覺出現在身旁的森村千夏,臉上帶著一副儼然為本班班級委員的笑容,主動找他聊天。
「石丸同學與綾羽同學,似乎又打算做出一些引人矚目的行動,你就不能設法阻止他們嗎?」
千夏一邊很受不了地搖著頭。
「我這個人很喜愛平穩的感覺,姑且不論其他班級,但我內心非常希望至少自己班級能夠營造出一股以和為貴的氣氛。對於綾羽同學和旁邊那個貓子毫無常識可言一事,說真的我也認了。可是啊,我個人還是很希望你能設法改變一下狀況,這可說是我的真心話。我既不曉得朝
風同學你到底身陷何種狀況之中,也不打算費心去了解,但我可不想看見你身邊這些人,再做出可能讓事態變得更加混亂的行為喔。」
這意見實在很中肯,巽本身其實也滿心期望自己可以出手阻止他們。再加上自己已在不知不覺當中,成為了所謂的關鍵人物,此一狀況更促使他心中這種想法變得愈加強烈。然而,縱使不是像巽一樣,被卷入毫無常識可言的日常生活當中,絕大多數一般人也很清楚這種狀況,那就是明明知道該這麼做,但是卻沒有足夠能力可以改變事態。
況且綾羽是個徹頭徹尾的沒常識少女,再仔細想想,她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難道真有辦法將這個世界的常識從頭一項一項地教給她嗎?如果純就這一點加以探討的話,《劍精》及《科學者》看起來反而還比較正常一點,這著實很不可思議。
隻不過,巽根本沒空一直對這個結論感到不可思議。
「預備——」
結果,五十公尺短跑的發令員角色,由手邊剛好有空的學生負責擔任,帶著模型槍的體育老師則負責監督測驗狀況。說的也對,要是每次都得對空鳴槍,隻會讓測驗現場變得更加吵鬧罷了。
綾羽及石丸同時擺出蹲踞姿勢,兩人都十分認真。另外有些剛好手邊有空,拿著碼表站在終點擔任計時員的學生,也將視線投向起跑線這邊。
「開始!」
發令員揮動手臂的同時,綾羽及石丸同時猛蹴地麵。
勝負在一秒鍾之後隨即揭曉。
在場所有目擊者,都以為自己看見了幻覺——事後,這個傳說不脛而走。
某名學生提出這樣的證言:「那是個非常令人難以置信的光景。真沒想到居然會有這種事……(絕句)」;又有某名學生頗為興奮地坦率講述出當時的心境:「那個喔,算是一種超級無敵誇張的感覺吧。」;「我原以為她隻有在日常生活方麵較沒有常識,看來就各方麵而論,她都是個毫無常識可言的人呢。」作出上述較為冷靜評語之人,乃是森村千夏。
全場唯有巽一人,在臉上浮現出好幾條黑線的狀態下,接受了這個現實結果。
「這再怎麼說也太扯了吧……我真希望你多多少少可以放點水啊……」
在場也隻有貓子聽見他的喃喃自語。此時,綾羽好不容易才停在距五十公尺短跑終點有很大一段距離的地方,正回頭望著卷起漫天塵沙的跑道。
綾羽隻花了一秒鍾,便跑完了這五十公尺。
秒速五十公尺,也就是時速一百八十公裏……此乃人類絕對不可能締造出來的天文數字。
綾羽的高速移動衍生出一陣風暴,使得一旁看熱鬧的圍觀學生們遭受到夾帶著砂粒的強風
侵襲,並在跑道上耕犁出一條溝渠。
手持碼表待在終點的計時員當中,負責測量第二名跑者成績的計時員,由於對眼前光景感到過於驚愕,因此在石丸通過終點線之後,計時員完全忘記得按下碼表停止鈕,導致石丸跑完五十公尺所花費的確切時間,變得相當曖昧不清,然而在場眾人根本也沒有心情去在意這件事。為了維護石丸的名譽,特地在此發表一下數值,他隻花了短短六秒半。對一名高中一年級的學生而言,他已經算得上是個飛毛腿了。
隻不過,此刻就連石丸這個當事人,也覺得結果一點都不重要。
「這怎麼可能!」
隻見他放聲大叫,神情怔然地呆立原地,嘴巴也呈現出完全張開的狀態。
早在起跑衝刺的階段,綾羽的腳力便展現出異常的特性。她的姿勢其實也稱不上洗鏈,蹴向地麵的腳看起來似乎也沒有特別施加什麼力道。
可是——
光靠起步的那一蹴,綾羽便已奔至距石丸三十公尺遠的前方,隨後綾羽的背影持續猛然加速遠離。石丸使出渾身解數快速奔馳。這不可能啊!當時他心中一邊如此大喊,但還是很拚命地往終點跑。甚至跑得比軍隊裏的傳令兵還要認真。
然而——
不僅沒能追上,綾羽的身影幾乎是在轉瞬間遠離、縮小。在石丸抵達中間地點之時,綾羽早已跑完五十公尺,並宛如緊急煞車一般,邊在跑道上刨挖出一條溝渠,邊任由雙腳持續往前滑動。
簡言之——
石丸徹徹底底地敗了。
絲毫不覺自滿,反而還戚到有點麻煩的綾羽,慢慢走回仍舊處於啞然狀態的石丸身邊,並開口對他說:
「如何?這樣你滿意了嗎?」
石丸找不到什麼話可以回應,臉不紅氣不喘的綾羽,則像是連珠炮一般說道:
「勝負已分,如果你還有疑問的話,大可任意問問旁邊那些人。反正勝利究竟屬於何人,結果可說是一目了然,相信你必定能夠從他們口中,聽到很正確的回答。」
事實正如綾羽所說。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石丸才無法很心甘情願地當眾公布自己的敗戰宣言。精神由忘我的極地回歸至肉體當中的他,立刻大聲如此吼叫:
「還沒完!事情還沒結束!」
置身於運動場一角的石丸,一邊曝露於最大等級的注目之下,一邊猛力揮舞著手。
「還有其他項目尚未測定!勝負看的是綜合成績!我們就以總成績來一決雌雄吧!」
這聽起來有點像是猜拳時較晚出的人,很習慣使用的藉口,不過也可聽出石丸的精神層麵已失去原有的從容不迫。跟綾羽創下五十公尺隻花一秒鍾跑完,令人不禁大喊「這算是世界紀錄了吧?」的誇張數字一事所抱持的疑問比較起來,他的理性純粹隻是因為再次敗在綾羽手下,而完全陷入了思考停止的狀態。目前隻剩下殘餘的少部分激烈情緒,還能促使他開口講話。
「接下來比誰能把球投得遠一點!」
雖然他完全無視班上原訂的測驗順序,但在此需再次強調一次,現在已經沒人會去在意這件事了,唯有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巽除外。
此時有兩道影子,正從校舍屋頂上俯瞰著下麵的人群。
「那是什麼啊?他們在幹什麼?他們是笨蛋不成?」
頭部側邊留著一束馬尾的金發少女,躺臥在完全攤平的躺椅上,並以感覺十分無趣的語氣開口說道。
既然認為下麵那群學生都是笨蛋,其實大可不用來此觀看,但她卻為了想看學生們的行
動,而不惜特地搬來一張躺椅擺在頂樓護欄附近……由此便可多少窺見存在於她內心深處的別扭心境。
在躺椅旁邊,站著一名手持陽傘,幫金發少女遮擋陽光的女仆裝扮美女。
「媛,那是一則美好的友情物語啊。」
堇台露出有點陶醉的神情。
「一個由少年與少年刻畫出的美好柏拉圖式友愛世界啊,難道媛你無法理解嗎?」
「我怎麼可能有辦法理解那種玩意兒。」
噘起嘴唇的主人逕自轉過頭去,堇台則單手托著臉頰,不自覺吐露出宛如幻想著某種情境的聲音。
「哎呀呀,這真是……這就是所謂的青春呢,嘻嘻。」
堇台發出好似看透一切的笑聲,十分熱心地追看著石丸與巽的身影。說不定她其實是個擁有邪惡興趣的人。
***
接下來,石丸與綾羽的體能測驗定勝負接著展開了第二幕對決,雖然得一直持續到最後才
能正式畫下句點,但似乎也沒有一項一項進行詳細解說的必要。
因此,僅列出結果供大家觀閱。
綾羽在遠投項目也創下了相當輝煌的紀錄,也就是所謂的無法測量。綾羽所丟出去的手球並未畫出一道拋物線,而是持續不斷在空中飛行,最後消失於學校腹地之外……說不定這一球已直接飛到巽等人所暫居的公寓。球的去向可說是杏無音訊,隻不過數天後,有人發現在距學校約一公裏遠的某棟公寓儲水塔上頭,冒出一個很不自然的凹痕,然而不管是現在或未來,都不會有人特地將這項情報提供給石丸、巽,或是校內其他學生知情。
長跑。
陪石丸跑這一千五百公尺賽跑的綾羽,從起跑至結束都未曾改變過其全力疾驅的姿勢。照巽的目測,綾羽大概隻花兩分鍾就跑完了一千五百公尺,而且依然臉不紅氣不喘。
助跑跳遠。
綾羽連助跑動作都沒做,隻是很不經意地跳了起來,然而其著地地點卻大幅超越了測量用的砂地,並且還差一點撞上操場旁邊的護欄。要不是綾羽在空中做出踹擊什麼東西的動作,以明顯違反物理法則的方式強硬改變方向的話,她肯定會撞上護欄。話雖如此,但她這一跳至少也有二十公尺遠……這種結果與其說是跳躍,簡直就跟飛起來沒啥兩樣。
握力。
綾羽握壞了握力計。
背筋力。
綾羽扯斷了背筋力計的鏈繩。
反覆橫向跳躍。
這就是傳說中的分身術,眾人隻能看見她的殘像。
垂直跳高。
綾羽的頭差點撞到體育館的天花板。
之後——呃……或許又發生了許多誇張狀況,不過包含這一切在內,就隻能用一句話來形容比賽結果。
石丸慘遭滑鐵盧。
湊巧循類似順序接受測驗的森村千夏,在見證了這兩人的所有比較之後……
「綾羽同學,你該不會是生化人之類的東西吧?」
因著一時興起,千夏便開始觸摸綾羽的全身上下。
「咦?你身上的每個部位……摸起來好柔軟喔。」
綾羽的身體當然不可能是由相當厚實的肌肉所組成,她的身體就跟一般女孩子沒什麼兩
樣。
「住手,你這樣搞得我很癢耶。」
綾羽稍稍扭動身子,從千夏身旁跳開。
「哎呀,」這反應讓千夏覺得有點好玩。「綾羽同學……你還滿敏戚的嘛。」
「你這話也太沒禮貌了吧。」
綾羽邊動手整理身上這套體育服的縐褶,邊說:
「我該訂正一下你的說法,我並不是生化人。」
綾羽瞪著千夏。
「生化人是《科學者》的專門領域,我是《妖精》,這是我的血肉之軀。」
她在說什麼啊……千夏內心雖這麼想,但她並未繼續再深入追問下去。
——反正要被卷入什麼奇怪事態當中的話,隻要朝凪獨自一人中獎就好羅~
話又說回來,當綾羽與石丸不斷上演一場又一場根本不成勝負的勝負對決之時,巽也很遵守義務地跑完了所有測驗流程。既沒有創下糟到不堪入目,也沒有留下令人為之驚豔的意外紀錄,隻是以極為普通的平凡成績為測驗畫上句點。可見他真是一名毫無任何有趣之處可言的少年啊。
在所有測定項目當中,貓子總是緊跟在距離巽三公尺遠的背後,這一點雖然稍微引人側目,不過貓子穿著鬆垮垮的體育服,很高興地跑來跑來、跳來跳去的模樣,實在很討人喜愛,頂多也隻會引發某種奇特的需求罷了,而那隻是算不上問題的小問題。
貓子跟綾羽不同,她很忠實地遵守著巽的吩咐,並未動用過她所具備的特殊能力。這裏所指的特殊能力,就是例如拿迫擊炮把手球轟出去,或是從嘴巴裏噴出火焰等等,總之大概就是這類的力量,不過對於貓子的不可思議能力並不適合用在體能測驗一事,巽的內心著實感到格外安慰。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管是五十公尺短跑也好,一千五百公尺長跑也罷,一名年約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競能跑出相當於高中生的速度,而且在跑步過程中,她臉上總是維持著笑嘻嘻的表情,光是這點其實就已經夠奇特的了,然而這奇特的部分卻因為完全被綾羽一個人獨占,導致貓子的表現並未顯得過於搶眼,巽雖抱著頗為複雜的感覺,但還是很率直地鬆了口氣。
不知不覺當中,所有測驗項目全部舉行完畢。
巽將寫有自己各項測試成績的單子收進口袋後問道:
「對了,綾羽跟石丸在哪?」
「在那邊唷!」
貓子豎起頭上那一束較長的頭發,指著令人意外的方向。
「謝謝你,我有點擔心他們,我們一起過去看看他們的狀況吧。」
***
地點位於操場,時間則是告知第六節課結束的鍾聲,正在進行準備運動之際。
「………………!」
石丸徹底遭到擊敗,他雙膝無力地跪倒在地,並以雙手撐著地麵,顯得格外垂頭喪氣。
石丸看起來宛如一名參加理當能夠輕鬆獲勝的比賽,結果卻敗得一楊糊塗的運動選手,他那既無言又汗流浹背的身影,充分讓人見識到何謂輸家的氣氛。所謂「一敗塗地」,指的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而在他麵前灑下一道身影之人,正是雙手插腰、佇立於操場上的綾羽。
「你無話可說了吧?」
這並非是特別耀武揚威的聲調。由於這個結果似乎太過理所當然,連發表評論都會讓她感到不耐煩,因此綾羽以格外冷淡的語調開口:
「我依你所望與你進行比賽,而這就是比賽結果。希望這場所謂的對決能夠到此告一段落。依照約定,巽的生命由我來守護。你要去哪都隨你高興,以後不準你再任意接近巽的身邊。因為我若是感覺到一絲詭異氣氛,都會在不知不覺當中,動手處理掉這類可疑人物。」
「嘖……!」
石丸依舊維持著以雙手雙膝支撐全身體重的姿勢,並持續不斷地喃喃自語。
我居然體無完膚地……敗給這個麻煩透頂的跟蹤狂笨女人……敗給這個來路不明,卻還一直留在巽身邊的同居人……
——不可原諒!
石丸心中所僅存的一絲燈火,因為注入了名為「憤怒」的燃油,而開始增強火力。若要問他到底無法原諒什麼,那麼首當其衝的就是自己。如果純以體力論勝負,那我一定在她之上。把這場對決想得太過簡單,而自信滿滿地向對方下戰書,結果卻宛如鬧笑話一般,輕鬆遭到對方擊敗。丟臉!若不設法改變此一結果,日後自己根本再也無法抬頭挺胸地行走於校舍當中。現在自己甚至已經一並負起背後被貼上一張寫有「在女人手下吃了敗仗的軟弱男」等字樣的特大號顯眼標簽,並得承受路過行人對他指指點點、明嘲暗諷的悲慘命運。就此輕易承認敗北,這樣真的好嗎?
石丸自問自答了起來。
答案當然也在轉瞬間出爐。不行,想也知道絕對不可以,
「嗬……」
石丸的嘴角浮現出頗為凶惡的微笑神情,他緩緩自地上起身。
「嗬嗬嗬……」
看著莫名其妙放聲大笑的石丸,綾羽不自覺地豎起半邊柳眉。
「哈哈哈哈——!」
石丸一邊發出宛如壞蛋角色的狂笑聲,一邊再次高舉右手,將他那堅硬的拳頭指向綾羽。
「哈哈哈!我真是服了我自己啊,這就是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啊!其實我壓根兒不需要采取這麼拐彎抹角的行動嘛!喂,綾羽!」
綾羽聽見石丸直呼自己的名諱,臉上頓時浮現出有點不悅的神情。
「怎樣?還有什麼事嗎?」
「當然有!」
石丸的吼叫聲已達幾近吐血的水平。
「我再也不會把你當成女性看待!雖然我還搞不清楚,但你根本就是個超越了女性這種生物的玩意兒。既然如此,那我也用不著再對你客氣,雖說你之前用的是卑鄙下流的偷襲手法,但你好歹也連續兩次將我送進保健室去,所以你到底有多強悍,我的身體再清楚不過。」
「那又怎樣?」
麵對頗不耐煩的綾羽,石丸如此宣言。
「咱們現在就來一場真正的生死對決!方式……當然是無須手下留情的幹架!」
石丸是這麼認為的:人不可貌相。沒錯,如果光就外表而言,綾羽確實是個身材纖細,但
卻也頗為凹凸有致的美少女。看起來似乎是個要她動手折花,都會感到猶豫不決的女孩子,但事實上卻非如此。試問,這世上哪裏找得到能夠將握力計的指針握到爆表的少女?
這家夥很厲害,而我也很厲害。那麼,以實戰一決勝負,又有什麼不對呢?
「這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綾羽作出很冷淡的回應。
「我陪你玩得夠久了,也差不多該回到巽身旁,繼續執行戒護任務。如果隻是一小段時間的話,那麼將巽交給貓子保護其實也無妨,不過我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當巽不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我就會感到很不安。畢竟我無法預測他會在何時何地,遭到他人出手襲擊……」
丟下這句話之後,綾羽立時轉身準備離去,修長的秀發隨之飄動。
「你給我站住!」
石丸迅速伸出手來。事實上,此時的石丸並無任何加害之意,他純粹隻是想要阻止綾羽離開罷了。在他所預設的計劃當中,事態應該照下列順序一一發生才對。
首先,阻止綾羽脫離戰線,之後拉開適當距離、彼此對峙,待兩人走到完全對等的位置,再正式開始這場街頭打鬥。綾羽八成會以打擊係的手法展開攻擊,總之先設法閃過她先發製人的一拳。一邊閃躲一邊欺近綾羽,扣住她的衣襟或衣袖,同時出腳將她掃倒在地,再把她的手用力扭轉至背後,促使她拍地求饒。
然而他的如意算盤,最後隻落得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失算的下場。
在石丸的手掌即將觸碰到綾羽的肩頭之際,綾羽隨即轉過身子。
原以為事態會如此發展的瞬間,綾羽突然自石丸眼前消失。
「什——」
石丸根本沒空、也沒辦法接著喊出「麼!」這個字。
因為在說出「什」的零點五秒之後,石丸的右側頭部旋即遭受到一記極端強烈的重擊。他清楚感受到自己的腦袋大大晃動了一下。這到底是怎麼搞的,事情怎會演變至如此地步——
完全無法理解狀況的石丸,瞬間失去了意識。
附帶一提,巽看見了整個事發經過。因為當時他依著貓子的指示,剛好來到操場上。而感受到綾羽及石丸之間存在著一股不尋常氣氛的巽,心裏才剛浮現出「得設法阻止他們才行」的念頭。
但一切都已來不及挽回。
(在巽的眼中看來)當石丸企圖從背後偷襲綾羽的瞬間,綾羽的腳底綻放出光輝。蹴擊操場地麵的綾羽,以巽的動態視力勉強還跟得上的速度,自石丸的手臂下方鑽過,隨即橫向移動,並以握緊的右拳拳背(拳頭上也散發出淡淡的白色光芒),朝著因為伸出手臂而導致原有姿勢失去平衡的石丸頭部,輕輕敲了一下。
石丸全身癱軟地緩緩倒地,當巽及貓子趕抵他身邊時,他已經雙眼翻白、徹底失去意識。並呈現出令人不禁認為他是親身實踐了「無三不成禮」這句格言的誇張昏厥姿勢。
「石丸同學!」
麵對緊張出聲呼喚呈大字形昏倒在地上的同班同學的巽,綾羽冷淡的聲音隨即飄降:
「你根本用不著如此擔心,我已經很手下留情了。我隻是讓他昏倒而已,並未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感激不盡。」
巽說出此話時,還伴隨著一聲歎息。她應該是真的有手下留情,否則隻要綾羽有心的話,石丸的脖子早就彎成難以想像的角度了。既然隻是昏倒而已,就代表他所受的傷害其實很輕微。因為如果考慮到綾羽那股過去曾將巽的住家拆成廢墟的攻擊能力,那麼隻以昏倒收場的石丸,簡直是幸運到不像話啊。
「巽。」
綾羽露出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說:
「體能測驗已經結束了嗎?」
「啥……?嗯,都已經結束了。」
「這樣子啊,那就不需要繼續留在外麵了,我們回教室去吧。好像還得先換掉運動服是不是?」
「這個嘛……在換衣服之前,我比較希望你先幫我個忙耶。」
「啥事?」
「總不能把石丸同學丟在這裏不管吧,我們得送他到保健室去才行啦。」
「我拒絕,我已經陪他玩夠久了,再繼續跟他扯上關係的話,隻會讓我感到更不愉快。」
綾羽看起來似乎真的很不高興。眼見無法期待綾羽幫忙,巽轉而對貓子說:
「貓子,拜托你了,能請你幫我這個忙嗎?」
「好~~特賣品感謝惠顧唷~~」
巽原本打算與貓子二人合力抱起石丸,不過貓子卻獨自一人輕輕鬆鬆地把石丸的巨壯身軀抬起來,並用雙手將他高舉在頭上。看見石丸那癱軟下垂的四肢,便可明顯感受到他的昏迷程度究竟有多深。
在那嬌小身體裏隱藏著無比怪力的貓子,踩著宛若差勁舞步的步伐,像是一隻虎甲蟲一樣走在並肩而行的巽及綾羽前麵,最後石丸又被丟在保健室的病床上。對石丸而言,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因為綾羽而昏迷不醒。
***
放學後。
在石丸缺席的教室裏,班導朝凪津波如往常一般心不在焉地開完班會之後,馬上收拾東西閃人回家。其撤退速度之快,令人不禁懷疑她若非完全沒發現班上有一名同學缺席,就是明明知道卻故意加以忽視。相信當巽回到公寓之時,她一定會擺出若無其事的表情迎接他回來,並開始要求今天晚餐的菜色。
「巽,我們該回家了。」綾羽從座位上起身。
「等我一下。」
不同於學習欲望為零的綾羽,巽是個平凡的學生。所以他將預習複習課業所需的最小限度教材放進書包裏,才走到已換回學校製服的綾羽身邊。貓子則蹦蹦跳跳地從教室後麵跑過來,像往常一樣先是抱住巽的腰間,然後再挽著他的手。
在旁人眼中看來,這未嚐不是一幅很幸福的光景。因為臉上總是掛著嚴肅表情,不過以「美少女」一詞加以稱呼,則絕不會換來任何質疑的綾羽,總是時時刻刻跟在他身旁,而最適合用「可愛妹妹」這個字眼來表現的貓子,又無時無刻地圍繞著他打轉。
不過若是詢問過巽的意見,就會得知其實是因著攸關生命安全的考量,才導致他置身於這
種狀況之下,而且這與他本人的自由意誌相去甚遠,但又不能說他應該設法避免現在這種狀況發生,所以他也不知該表達何種意見才對,他頂多隻能暗中祈求,不要再冒出什麼莫名其妙的相關人士,那就謝天謝地了。
這一陣子以來,巽他們三人很習慣像是感情特別融洽的三兄妹一樣,一同離開教室。
而三人也同時睜大雙眼。
因為走廊上出現了一大群似乎已等待他們許久的人山人海,原以為他們會一起蜂擁而上,但他們似乎隻呈現出半包圍狀態。
「哼!」
綾羽立刻擺出戰鬥姿勢。
巽急忙抓住綾羽的手,成功阻止她動手將離他們最近的男同學打飛出去。以巽而言,這已算得上是相當不錯的反應速度。
「等一下啦,綾羽。我想這群人並不是為了狙擊我的生命而來。」
「你怎麼知道?說不定有敵人混在人群之中,並磨亮刀子準備要你的命。最好還是先將他們通通打趴再說。」
綾羽露出銳利眼神注視著群眾。
「你看,這群家夥已堵住了我們前進及後退的道路。這肯定是《魔術師》或《不死人》所
發動的精神操作係人海戰術!」
「不,不是啦。」
巽很難得如此有自信地說道。
「這些人並非是要找我,而是要找你喔,綾羽。」
「他們是想要打敗我,才集合在一起的嗎?」
「也不是這樣啦,」
巽十分從容不迫地製止她出手,並指著這群閑雜人等當中的一名學生。
「你知道那個人手上所拿的東西是什麼嗎?那是入社申請書啦。」
隻見一名看似高年級的男學生,從塞滿整條走廊的人群當中走出,並對綾羽說:
「聽說你今天的表現十分活躍呢,能否請你務必加入我們田徑社呢?相信你必能馬上成為重要戰力。」
「給我等一下!」
另一名男學生一把推開田徑部員。
「角力社才是最適合你發揮才能的地方,讓我們一起朝奧運邁進吧!」
「閃開!」
第三名男學生出聲了:
「別理前麵兩個,你應該加入舉重社才對!不用再懷疑了!」
「你們這群臭男生,通通滾開啦!」
接下來換女同學出場。
「加入女子手球社吧!拜托了!光靠你一人之力,就能帶領我們打進國體大賽啊!」
「不,她最適合加入壘球社才對。相信你也是如此認為,對不對?」
每個人都是為了搶奪綾羽而來,綾羽則是瞪大雙眼,露出一副無法理解的神情。
人潮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波一波蜂擁而上。
「加入棒球隊,讓我們一起踏上甲子園吧!」
「拜托,女孩子哪能去甲子園啊,」
「那不然當球隊經理也是可以啊。」
「愚蠢的東西,應該要將她挖角進來當選手才合理吧,所以衷心推薦你加入日本拳法社,不知你意下如何?」
「請你加入遊泳部社不好?拜托拜托啦。」
「你這個下流胚子!別管他們在那邊胡扯,加入柔道社吧!」
「退下!請你加入我們的綜合格鬥技同好會!求求你了!」
「像你這種隻是同好會的玩意兒才應該滾到一邊去。加入硬式網球社吧,相信你一定很適合穿上我們的球衣。」
「等等,不要小看軟式網球社好不好!如果純比網球服的話,我們也絕不遜色啊!」
「那個……考慮一下排球社好嗎?」
「不行,這孩子我們籃球社要定了。」
原本擺出放低腰杆的迎戰態勢,準備麵對戰鬥的綾羽,不發一語地收回姿勢。環視了眼前這群吵得要命的家夥一圈之後,神情十分不悅地抬頭看著巽。
「這群人到底找我做什麼啊?」
「就如你所聽到的羅,」巽開口回答。「他們希望綾羽你加入他們的社團啊,八成是因為他們看見或聽說了你在體能測驗的活躍表現吧。」
連貓子都很高興地跟著說:
「哇~~綾羽姐姐真受歡迎耶!」
「這種歡迎我一點都不想要!」
雖然解除了應戰姿勢,不過綾羽依舊目泛銳利眼神說道:
「話又說回來,巽。社團是什麼玩意?加入有什麼意義可言嗎?」
「呃……簡單來說,就是在學校裏麵的俱樂部——這樣你聽得懂嗎?也就是聚在一起進行各式各樣活動的集團啦。加入的意思就是隸屬於其中一個集團,而在場所有人都是運動相關的社團人員。」
「嗯?」
綾羽伸出手指撫摸著下巴,並毅然地點了點頭。
「巽,你有參加其中的某個社團嗎?」
「哦……這個嘛,我是回家社的啦。由於我還得回家照顧津波姐的吃穿,因此從國中時代就一直是回家社的忠實成員。畢竟放學後,我也很少有什麼空檔時——」
不待巽把話說完,綾羽隨即從中插話:
「既然你是什麼回家社的成員,那我當然也要加入這個社團。因為你在什麼地方,我就會跟著出現在那個地方。」
「呃……我說綾羽啊……」
「那麼,這個回家社究竟是在進行些什麼活動的社團啊?」
「…………硬要說的話,就是放學後盡快回家吧。」
「我知道了,我這就填寫入社申情表。」
綾羽伸長手臂,搶走在場某人手上所拿的紙張。
「貓子,遞個能寫字的東西給我。」
「好~~~~」
她從貓子手中接過貓子自衣服內側所掏出來的鉛筆,隨即快速地填滿申請表上麵的表格。
「這樣就可以了吧。」
綾羽很滿意地點了點頭,並用足以響徹眾人鼓膜的聲音,對形成包圍網的所有人宣布:
「吾身如今已屬於回家社所有!再也無法加入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社團,你們可以馬上散去了!」
麵對一同卷起的抗議及敦促她改變心意的聲浪,綾羽完全不當一回事,隻見她緊緊抓住巽的手,逕自以物理手段一邊排除人群、一邊自人群中央加以突圍,轉眼之間便將龐大的人群甩在後頭,並快步跑向樓梯口。
「這樣就好了。」
對於說出此話的綾羽,巽心中卻不由自主地產生一個念頭——「這樣真的好嗎?」因為他試著想像了綾羽恰然自得地忙於運動的身影,發現感覺似乎非常合適。
然而,一想到綾羽若是離開巽的身邊,獨自采取其他行動的話,那麼現在所住那間狹窄公寓的房間,好像會頓時變得十分寬敞,這也是個不爭的事實。綾羽盤腿坐在和式桌附近,貓子則獨自乖乖正座於另一個角落……在這一周當中,已經變成一個無法無法取代的光景。說什麼世界會怎樣、要保護巽的生命等等……跟這些事情比較起來,大家都能夠和平度日的樸素生活才是更加重要的一件事。
巽不希望任何人陷入不幸當中,即便拒絕了運動社團的邀請,應該也不會對日常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今天也隻有石丸算得上是比較不幸一點的人,不過相信他一定不會有問題,因為禁得起打擊正是石丸最大的特質。
當三人穿過有著成排鞋櫃的玄關,並肩朝著夕陽走去之時,石丸的事也已從巽的念頭當中消失。雖然也這是拜他對石丸抱持的信賴感所賜,才能夠辦到的絕技就是了——
***
然而從隔天開始,石丸文一郎的身影卻自學校徹底消失。
也不知為何,他留了張紙條在巽的課桌上:
『我決定踏上修行之旅,我所欠缺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在找到答案之前,我並不打算回到學校。』
就算留下這樣的訊息,也隻會讓人感到困擾。事實上,巽確實也覺得很頭痛。
當然,經過一段時間之後,石丸確實也依言回到了學校。
屆時他將化身為一名身心均刻著一道強烈執念的複仇惡鬼——
這道執念的真相是——戰勝綾羽。
不過,總之這是日後才會提及的話題。而且經這麼一說,石丸將巽視為親友的故事好像也還沒講,這也等到日後再詳細為各位說明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