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烏城還有三日路程之時,絕顏就接到蕭慶重返戰場後初戰失利退回城內的戰報。
盡管戰報上隻是寥寥數語,絕顏也可以想象此時蕭慶心中的沮喪,還有另外一張應該會笑得囂張肆意的臉孔——厲王。
這一次她雖然回到了烏城,但是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樣偷偷和穆非朝見麵,畢竟現在軍中的主將已經換成了蕭慶,她的行蹤勢必要更加謹慎才行。
從三日前到現在,蕭慶一直死守烏城拒不出戰,大概在想新的戰術。他應該知道,死守不出的話,最後也隻能是死路一條。
“小姐,今晚就能到烏城了。”菱兒在絕顏耳邊說道。
絕顏看看變得小心起來的菱兒,又看看車前騎著馬的韓至泓,心裏不由覺得好笑。菱兒一定是被他那副嚴肅的表情影響到,說話也學會細聲細氣了。
韓至泓是皇帝派來護送她的專使,雖然整天沉默寡言,對此行卻極其負責,認真得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自己隻是諸侯的妹妹,她本以為他對自己不會太過費心,隻不過是例行公事。
關於他的寡言,在宮中多日,絕顏知道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他也的確是一個高手,不僅是武功高絕,而且律下極嚴,這一路她可是深有體會。想想這位皇帝陛下還真是重視她,竟然舍得派出自己的侍衛統領護送她前來烏城。
不過,若非如此,又怎能顯出皇上的賞罰分明皇恩浩蕩呢?萬一她在途中遇難,朝廷也實在會很難堪。再說,京城眼下還是固若金湯的,如果真的有一天不再堅固,她覺得隻憑一個韓至泓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他是韓咎最器重的孫子,也許是知道了韓咎曾給太祖獻計毒殺柳任的事情,看到他,絕顏就會想起大司徒韓咎。
這麼想著,絕顏分外留意起他來。韓至泓在她的車前護衛,從她的位置看去,正好可以看見他的背影。他騎在馬上,一身剪裁得當的墨綠錦袍勾勒出他肩寬腰細,身形優美。背影雖然清痩,卻不會讓人有單薄之感,而是透著習武之人所有的精悍。他的頸和背都挺得筆直,仿佛隨時準備迎敵,警惕的樣子讓絕顏想起獵豹。
怎麼看這個人都是那種典型的忠臣角色,嚴肅、守禮、穩重、可靠,他的一舉一動都那麼循規蹈矩、上下分明,絕顏一麵觀察一麵想,如果他知道自己心中的念頭,恐怕就不會如此盡責的保護她,而是會第一個殺掉她吧,毫不猶豫的!
輕輕放下車簾,絕顏還是忍不住在心裏悄悄把車前那個堅毅的身影和曾經在連城宮看到的密詔兩字聯在了一起。
密詔——這兩個字始終是她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如此狡猾的韓咎居然有這麼方正古板的孫子,該說是韓咎教育得太成功,還是她的觀察力在下降?她竟然看不出他有作假的樣子,也感覺不到他身上應該會有的危險。難道這個韓至泓真的和韓咎很不同?
車輪轔轔,絕顏強迫自己在馬車的顛簸中閉上眼睛。晚上才會到達烏城,她要抓緊時間在車上休息一會,在烏城等待她的,可是一次絕對不會友好的見麵。
意料之中的殷勤接待,意料之中的冷眼相看,表裏不一的會麵絕顏不知道參加了多少,這一次自然算不了什麼。她應付得一如既往的熟練,不會露出半點破綻。寒暄已畢,她急忙提出探望兄長,關心情切的心情溢於言表,蕭慶當然不能阻攔,派一個小卒領她去仰溪的營帳。
韓至泓隻在蕭慶和他寒暄時回了幾句,之後一直站在她身後不言不語。小卒要領她去仰溪的營帳時,他也沒有留在蕭慶的主帳,而是默默跟在絕顏的身後走出帳門。
絕顏心裏暗暗納悶,轉身客氣道:“韓統領一路辛苦了,這裏是軍營,應該沒什麼危險。我一個人去探望哥哥,韓統領就不必隨行了。”
韓至泓也和她同時停下來,站在她的對麵,和平日一樣,看不出有什麼表情:“郡主不必客氣。卑職奉命保護郡主,當然不能離開郡主的左右。”
絕顏不再分辯,徑直朝前走去。他是皇上派來的專使,除了保護之外,說不定還負責監視他們兄妹兩人。
走到仰溪的營帳門口,絕顏停住了腳步,仰頭看了韓至泓一眼。她不知道仰溪的傷勢恢複到什麼程度,剛才見麵時蕭慶也沒有細說,他巴不得仰溪病重,根本不會過問仰溪的傷勢,所以她安排在仰溪身邊的郎中可以輕易騙過他,但是,在這樣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她們不可能騙過心細如發的韓至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