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隻是珍愛她。
他真誠地為伍娘的歸宿操心。在龍船河對伍娘的眾多追求者中,他看來看去,覺得都是難以與伍娘相配的凡夫俗子。好在突然冒出一個外鄉人,那年齡相貌、不同尋常的勇氣和聰穎都讓覃堯滿意;還有一點隱秘處,那人四肢不全正好合了伍娘的五音殘缺,日後伍娘不會遭到嫌棄,伍娘與他,也算天賜良緣。
可是,就在立屋那日,外鄉人從他手裏接過那把新屋的鑰匙時,他突然感到一種巨大的失落。他眼睜睜看著那幢木屋,想象嬌嬈的伍娘與那男人在裏麵相親相愛的情形,頓時喪魂落魄。此後伍娘總會在他每一個寂寞的空間翩然而至,她的臉,她的唇,她的身體煽動起他不可遏製的情欲,使他周身像犯著熱病一樣打著寒戰。
現在,在這萬籟俱寂的夜裏,她就躺在他的木樓裏,隔著板壁,他能聽到她輕輕的呼吸,感受到她芬芳的氣息。他隻要跨過門檻就可以如願以償,但他又為另一種擔憂所折磨。外鄉人對神和權的蔑視顯而易見,他無法斷定外鄉人能否接受今夜的事情,如果伍娘在未來的日子裏因此而受到丈夫的輕視甚或欺淩,他又如何心安理得?
當初,為什麼沒有想到娶伍娘為妻呢?
這個念頭就像閃電一樣從覃堯心裏劃過,他突然醒悟,像在迷茫的沼澤中終於找到一條路徑,他一下子振奮起來。是啊,為什麼不娶了伍娘呢,一切都為時不晚,一切都還可以順理成章。他懷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嘩”地推開了那扇房門。
屋內沒有掌燈,隻有四個角落的鼎爐裏,燃燒著的艾葉不時迸發出火星,閃出微弱的光亮。他一眼看見在朦朧的煙霧之中,端坐著伍娘,那伍娘看去有些陌生,一身大紅衣裙,端的是土家女兒出嫁的盛妝打扮。聽見門響,伍娘立刻睜大了眼睛,他欣喜地看到那裏流露出的期待。
覃堯低聲喚道:“伍娘。”
伍娘恭順地看著他,徐徐摘去頭上的銀釵,頭輕輕一擺,秀麗的長發流水似的瀉了下來。他奔過去,將自己埋在那片烏雲之中,叫道:“伍娘。”
伍娘伏下身子熱烈地吻著他的手,他的腿,還有他的腳。覃堯熱血沸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熱熱地說道:“伍娘……我差一點錯過了你。”
那女子在他的懷抱裏摸索著解開了自己的衣衫,她揚起頭,明亮的眼睛裏燃燒著強烈的渴望。她毫無羞澀地指著自己袒露的胸脯,然後朝他伸開雙手,似將一顆心捧給了他,覃堯在她的伸展之中俯下身子,與她緊緊融為了一體。
於是他進入了一種無與倫比的奇特境界,在他曾有過的夫妻交合中從未感受到的強烈的美妙一陣陣激蕩著。伍娘像一團火,不斷地焚燒著他,伍娘又像舞蹈中的精靈,將他從一個巔峰帶至另一個巔峰。有幾次他感到似乎已虛脫升空,不知自己真的是人還是神。
在他們最後的飄遊之中,他們同時感到了天地的輝煌,一團紅光從天而降籠罩了吊腳樓,使他們極為清晰地看到了彼此。然而就在這時,伍娘突然一把推開了他,啊啊地叫著撲向了窗戶。
在一片驚愕之中,覃堯透過窗戶清楚地看見對麵坡上衝天的火焰,就在那半邊岩上,他為伍娘和外鄉人建造的木屋在火焰中熊熊燃燒,像是一個巨人怒發衝冠。外鄉人顯然知道了初夜的事情,用這種方式表達著他的無比憤怒,但覃堯從最初的震驚中反而一下子又感到釋然,事情索性明朗了倒好,他可以直截了當地對外鄉人說明一切,他要從外鄉人那裏討回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