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軍點頭:“今次的舞確實上佳,是誰下的功夫?”
“是臣妾和三位貴妃特為了今天的生辰宴排的。”皇後柔柔地應了。
在座的翛貴妃麵上是純然的開心,靜貴妃是一向的沉靜,唯有菀貴妃明媚的笑容中滿是勉強。
幾個聰穎的妃嬪暗自歎了口氣,也難怪她氣成這樣,翛貴妃、靜貴妃都隻看了歌舞,卻沒見這般風韻的歌舞竟沒能使皇上的
注意從身邊的佳人上分出半分,連這次頷首,也是身邊人暗示得來的。
“蓉妹妹,你可喜歡?”翛貴妃朗聲問道。
“自然。”鬱李頷首,“妹妹在這裏謝過幾位姐姐了。”
“哪有這般小氣的,好歹撫琴一曲作謝禮啊。”翛貴妃嬌聲埋怨道。
李文軍有些苦惱地看著她嬌憨的笑臉,這樣的話委然算不上為難,撫琴也全沒有折辱的意思,若是一般大小姐出身的妃嬪自然能一口應下來,可鬱李的身世實在是……
皇後與菀貴妃不著痕跡地讚賞地看了翛貴妃一眼,仿佛看不出李文軍的為難,一齊勸了起來。
鬱李向身後昕水擺了擺手,謙遜地說:“那妹妹就獻醜了,眾位姐姐可萬萬不能笑話妹妹啊。”
“怎麼會呢。”皇後和藹地安慰道,“都是天天見麵的自家姐妹。”
……
兩人客套了幾句,琴就很快抬了進來。
鬱李起身,向庭中走去,李文軍的視線緊緊跟著她的身影。
這亭中的如雲佳麗,卻為了得到他的一分視線,費盡心思。有的豔麗,盛裝麗服映照著一絲不苟的妝容,繁複發髻間搖曳著華美的珠寶,明豔不可方物。有的卻狀若空穀幽蘭,簡簡單單的發髻,白淨素潔的臉,柔順的絲裙罩在身上,愈發顯得她們單薄如紙,弱不勝衣。
鬱李不緊不慢地走著,如畫的眉眼很自然地略略下垂,似是謙遜,但靠近了細細體會卻更有一份睥睨眾生的自傲。臉上是一貫的淡淡笑容,不像禮儀所需的麵具,更似從骨子裏透出的胸有成竹的安然。
曳地裙裾打了個弧線,鬱李在琴前坐下,一手撫上琴弦,另一手穩穩地調琴,螓首略側,細細分辨著。三五個音後,鬱李抬手斂衽,幾縷秀發隨著她的動作滑落下來,在夏風中飄落到輕掃的娥眉前。放下手,一串流水般的音符自她白皙的指尖流出,亭中一下子安靜下來。
極其幹淨的音樂,沒有討好的諂媚,沒有哀怨的傷感,沒有歡欣的喜悅,沒有不滿的怒意,無論是急促的快板,還是舒緩的行板,隻有安詳和平靜。一如那雙不匆不忙的手,一如那一個端坐如鍾的身影。
黃昏微涼的夏風中夾雜著淺淺的荷香,李文軍看著那抹素白身影,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她已溶入了那池盛開的白蓮之中,一縷熟悉的異樣感又一次出現,在他的心中遊動。
熏荷亭外,那些沒到品階隨主子入內卻又不願回去幹活的宮女、內侍三五成群地閑聊著。
“哎,今天吳充容怎麼沒來啊?”一個宮女左右看看,臉上卻帶上了一絲惡意的笑容。
“她?好像是‘玉體’不適。”另一個宮女幸災樂禍地回答。
“什麼玉體啊?”
嘲弄的話語,在宮女們間七嘴八舌地吐出,
“一隻飛上枝頭的麻雀罷了,她還真把自己當鳳凰啦。”
“就是,還以為生下三皇子,她就真成了人上人了。我看啊,子如其母,這三皇子也不是什麼伶俐……”
一個快步走來的紫色身影,讓正聚在一起的宮女們神色慌張地一下子散開。隻見那是個五六歲的孩子,身上穿著件半舊的皇子常服,臉上的焦急,與仍顯鎮靜的急促腳步,卻使他成熟了幾分。
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接近了熏荷亭,卻在走進大門前被人攔了下來。
“見過三皇子。”呂曆站在門邊。
“我要見父皇。”三皇子沒有後退,隻是高高仰起頭直視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