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苦澀情緣(3 / 3)

此刻,丁錦楓望著童焱,由於過份的激動,她那雙杏眼愈發熠熠閃亮。她將一綹散到眼前的黑發朝後掠掠,急切地說下去:

“當初負氣出走後,我隻是想懲罰你,讓你也嚐嚐痛苦和不被理解的滋味······沒想到事與願違,被折磨的恰恰是我自己!被父親意外地弄到台灣後,他們逼我答應嫁給那位富商的少爺、咱們學院那位學臨床醫學的同學······”

“什麼?他也跟去了台灣?”童焱大吃一驚,急切插問。“他現在不正在南湖嗎?前幾年同學聚會時我還見過他。”

“他跟到台灣向我們家正式求婚,被拒絕後才又負氣從香港回國來的,前後也不過幾個月時間吧。”丁錦楓接著說下去,“我以死抗婚,才免了這樁不稱心的婚姻。然而,我自己卻犯了個令我們都不可饒恕的錯誤這一別竟是30多年!誰料想世事會如此呢?!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這才發現自己仍然是那麼執著地深愛著你······我忘不了我們的初戀;忘不了我們那短暫得僅僅幾天的甜蜜而幸福的新婚生活。在海岸的另一方,我孤零零地寄情於醫藥事業,從未續過愛弦。父母去世以後,更是孑然一人。現在,我累了,倦了,我渴望尋找自己感情的歸宿,我要尋回那片被我自己曾一度埋葬了的愛的綠洲!焱,你說呢?“

聽了這一席話,童焱心中就像在嚼著一枚多味果,說不出滋味。他凝視著懷裏的前妻,陷入難言的沉思之中。幾十年的婚姻生活毫無幸福可言特別是發現那個秘密之後!況且,自己又何嚐忘記過錦楓呢?能與她共度人生的黃昏,這真是夢寐以求的夙願。可是,花月仙怎麼辦?她的存在無疑是自己與丁錦楓破鏡重圓的巨大障礙。唉,繾綣纏綿、醉人的溫馨······方才由於久別乍逢的激情使自己一時失掉理智,竟而在頃刻間忘掉了花月仙的存在······

此時此刻,童焱從夢幻般的重逢完全回到現實之中,他陷進一種從未有過的矛盾中了。

見童焱半晌無語,丁錦楓突然揚起頭,目光灼灼地望著童焱,有傷感、有希翼、也似有幾分哀怨地緊問:“難道你不希望、不願意我們團聚?”

“我······”一刹時,童焱無言以對。

“是嗎?”丁錦楓幾乎在窮追不舍。

“你······”童焱頓了頓,仿佛在下著最大的決心。“你怎麼不問問別後我的情況?!30多年過去了,你難道沒考慮我、我······”他又停了片刻,這才艱難地吐出了此刻他認為對丁錦楓最殘酷的語言:“我已經另外成家了呢?!”

“我知道!”誰知,丁錦楓竟意外地冷靜。

“你知道?!”這下,童焱倒是意外萬分地大瞪了雙眼。

“我從最近赴美的朋友口中得知,你早已與姨媽的女兒結了婚。否則,我哪能知道你住在京劇團,一大早趕到那大門前徘徊、等待呢?”她看著童焱,又盡力壓低聲音往下說,“同時,我還知道你在這30多年中的一切遭遇:被打成右派、下放、批鬥、‘文革’中還挨了打。”

“你?!”童焱愈發驚愕萬分地望著丁錦楓。他很奇怪,遠在海外的她居然對自己的一切了解得那麼詳盡。而且他此時也才明白過來,他們的意外重逢,全是丁錦楓有目的尋覓。這時,他猶疑了片刻,便竭力避開敏感的政治話題,隻就目前最棘手的問題發問:“既然知道我已另外成家,可你······”一陣歉疚和隱痛襲向童焱,他無法再說下去。

“是的,我知道!可是,你們並不幸福!”丁錦楓露出一種少見的剛毅,“別忘記,我們是原配夫妻!我既沒死掉、也沒有與你離異,隻是因為特殊的原因,使我們隔斷了三十多年。而且,據我所知,你是違心與她結婚的。至少你不愛她!否則,就不會有剛才的一切!”提到剛才那熱烈擁吻的一幕,丁錦楓的雙頰竟倏地湧上一層少女般的紅雲。

“那麼,她怎麼辦?”童焱帶著絕望的神情反問。

丁錦楓不再多言,隻是將一張照片輕輕擺在童焱的麵前。

這是那半幀合影!童焱看著那雖已泛黃卻又平整如新的照片,再看到照片上那嬌柔可愛的倩影,他的心似乎又發出一種被撕裂般的巨痛······

丁錦楓似乎在等待他的答複。

“我和她已是法定和事實上的夫妻關係。無緣無故鬧離婚,這在我們國家是根本不可能的。”童焱艱難萬分且矛盾萬分地說著,“你不知道,多少事業上有成就的人為了能從不幸的婚姻中解脫出來,幾乎弄得身敗名裂,最後還得不死不活地過著。又何況我們這種離婚理由呢?!同時······”他悄歎一聲,用擔心、不忍的神情瞥丁錦楓一眼,心情複雜地往下說,“在事業上,她已是功成名就的藝術家,倘使突然鬧出這麼個離婚問題來,不管感情上是否能承受這個變故,在輿論上,她也會受不了。我、我也不忍心傷害她。”童焱黯然神傷地住了腔,隻是不住地長籲短歎。

聽了這番回答,丁錦楓的臉上在起著急劇的變化:“真沒想到,多年的尋覓和等待,多年來的孤獨和思戀,竟會是這樣的結局,我原諒你別後重娶,可你······你不忍心傷害她,難道就願意讓我······”她哽咽出聲,也說不下去了。

盡管丁錦楓帶著指責的口吻說了這一席話,可在童焱聽來,卻是那麼軟弱乏力。他想了想,盡量狠下心來,立即用平靜的口吻勸慰這個其實還在被自己深深愛著的女人。“錦楓,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們冷靜頭腦想想,考慮一個比較周全的方案吧。”

“你要為難,就由我去找她,直截了當地談一談?”丁錦楓帶著征詢的語氣打斷童焱的建議,試探性的說著。“畢竟,我跟她還是表姐妹,總不至於象外人那樣沒風度地大叫大吵吧?!”

“不行,你別去跟她說!”童焱聞言色變,駭然阻止丁錦楓。“還是讓我擇機跟她說吧。啊?”他幾乎帶著央求的語氣繼續勸阻錦楓,“這幾天不行,她有兩場關鍵性的演出。”

“演出?演出與這又有什麼關係?她本來就是演員嘛。”丁錦楓帶著一種少見的固執反駁童焱。“要不因為這事,這次回國我沒必要見她。”

“對,我看還是幹脆別去見她,”童焱趕緊附合,“這對大家都好一些。”

“不行!”丁錦楓語氣堅定地說,“我們重逢之後,也可以說,自從踏回南湖市的故地之後,我就完全改變了自己歸前的打算,倒非要見見你現在的妻子、我的表妹和情敵。”

“這······為什麼呢?”童焱不解發問。

“我幹嗎要躲著她呢?!”丁錦楓顯出一種超常的激動,不甘心地說道,“是她,插進了你我之間。假使你們生活得美滿、幸福,也許,我會悄悄地來到南湖,遠遠地看上你幾眼,然後又悄無聲息地離開盡管我的目的是回來追尋舊夢!其實,行前我隻辦了15天的居留時間,並且連回程的機票都買好了。可現在發現你們之間的關係比我想像的還糟,我不能就這樣走!”

“可她······”此刻,童焱心亂如麻,他對錦楓的話根本未細加推敲,隻是期期艾艾地勸說她道,“這時跟她談這種話題,恐怕會影響她的演出情緒。”

人的感情也真複雜,平時與花月仙無情無愛的童焱,此刻憶及往昔幾十年共同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反倒頓生出一絲無法言喻的情愫來。

“可我已經······”丁錦楓欲言又止。

“我擔心她承受不了這突然的變故。”童焱並未追問丁錦楓那欲言又止的下文,隻是依舊露出擔憂和極不忍的神情說著。

丁錦楓哆嗦著嘴唇,半晌沒有作答,隻是睜著一雙楚楚動人的淚眼望著童焱。

童焱卻竭力避開丁錦楓的目光,默默起身推開臨賓館後花園的窗戶。頓時,寒風伴著冷空氣直朝房內湧來。他打個寒噤,望著衣著單薄的前妻,痛惜地說:“旅途勞累了,多注意保重自己,畢竟年已半百。”

“你······”丁錦執淚水又盈眶而下,她猛地撲進童焱的懷中。緊接著,又是一場無法遏止的哭聲在這舒適、優雅的小房內回蕩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