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公孫九娘(1 / 3)

清順治五年(1648),山東棲霞人於七據萊陽、棲霞等縣,起義抗清,起義堅持到康熙元年(1662)才被鎮壓下去。起義失敗後,當地的人民遭到了血腥屠殺,棲霞、萊陽兩縣受到的迫害最為慘烈。一天抓來幾百人,都被帶到演武場上去殺掉。血流滿地,屍陳遍野。當地的官吏,出些棺木,對被屠殺的人進行掩埋,濟南府城的棺材鋪裏的棺材被購置一空,萊陽、棲霞等地被屠戮的人,大多被埋在濟南府城的南郊。

到了康熙十三年,萊陽縣的王生到濟南去,他有兩三個親友也在當年被屠殺,於是便買了些紙錢、酒食,到草木叢生的墳地去祭奠他們。之後,就到一處大寺院的分院去住宿。

第二天,生進城去裏做事,到了傍晚還沒回來。這時,有一個少年,來到他所住的屋子,來拜訪他,見他不在,便脫下帽子,穿著鞋仰臥在他的床上等他。

王生的仆人,問他是誰,那人合上眼懶得回答。沒一會兒,王生回來了,然而暮色朦朧,也不太看得不清楚那人是誰,就走到床邊去,問他:“不知閣下何人,到底有什麼事?”那人以為還是仆人在問,便不耐煩地瞠目道:“我在等候主人,絮絮叨叨地逼問,難道我是賊人嗎?”王生笑著道:“主人在此。”少年立即起來,戴好帽子,向他行禮,還一邊說著一些寒暄的話。王生聽那人的聲音,感到似曾相識。急忙叫人點上燈來,則是和自己同縣的朱生,也是在於七一案中死去的。

王生一陣驚駭,想轉身就跑,朱生拉住他道:“我和你是文友,今日相見,為何如此薄情呢?我雖然是鬼,和老朋友的情誼,我卻沒有忘記。今天來拜訪你,希望你不要把我當作異物來看待。”王生才坐下來,問朱生道:“自你被誅之後,我也時刻想念你,隻是陰陽相隔,不得相見,不知你今日找我有什麼事,要我幫你?”朱生道:“你的甥女,還沒有許配人家,我想讓她嫁給我,屢次請人去說媒,她都以沒有長輩之命來推辭。希望你能去給我說些好話。”

原來,王生有個甥女,小時候她母親就死了,她的父親便把她寄居在他家,讓他幫著撫養。到了十五歲,才回去。在那年,也被抓到了濟南,聽到父親被殺了,受到驚嚇,便死去了。

王生道:“她自己有父親,為何來求我呢?”朱生道:“她的父親被他侄子遷走了,現在不在這裏。”他又問道:“那甥女一直以來依附誰?”朱生道:“和她鄰近的一個老婆子住在一起。”王生擔心生人不能給鬼說媒 。朱生道:“如果你答應了,還要煩你走一趟。其它的一切不用擔心。”於是抓起王生的手,他不知要去哪裏,道:“去哪?”朱生道:“到娘子的住處去。”他隻得跟著朱生去。

大概向北走了一裏多,便見到了一個大村落,大概有上百家。到了一家門前,朱生便去敲門,就有一個老婆子出來開門,向朱生道:“朱公子,什麼事?”朱生道:“煩請你去對娘子說,她阿舅來了。”老婆子進去了一會兒出來,請生進去,並對朱生道:“兩椽茅舍,你進去不便,就勞煩公子在門外稍等。”王生便跟著老婆子進去,見裏麵半畝荒庭,排列著兩間小屋。王生的甥女啜泣著在門口迎接他,他見了甥女也不覺流下淚來,屋子裏,點著微弱的燈火。那女子麵貌秀潔,兩眼含著淚水,問候家中的情況,王生道:“沒有什麼大事,隻是你的舅母已去世了。”甥女有嗚咽著道:“我小時受舅母撫育,還沒有得盡孝報恩,不想卻也不在人世了。前些年伯伯家的大哥,把父親遷回去了,留我一個人在這裏,如秋天的飛燕,一樣伶仃孤苦。多虧阿舅不嫌棄,蒙你賜給了一些紙錢,我已收到了。”王生把朱生的話向她轉述,甥女低著頭,不說話。老婆子道:“朱公子以前托付楊婆婆來說過幾次,我認為這門親事很好。隻是小娘子不肯草草相從,現今得阿舅做主,再好不過。”

老婆子說完話,接著有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女郎進來,看見王生,便轉身想離去,甥女站起來,拉著她的袖子,道:“不必回避,是我阿舅。”王生也站起來向那女郎行禮,女郎也整飭衣襟向他還禮。甥女向生道:“這是九娘,棲霞縣的,姓公孫。是阿爹故友的女兒,也是困居在此,心裏也不是很稱意。早晚與我來往說話。”王生斜眼看她,見那女郎微微一笑,眉毛如一彎秋月,兩頰的紅暈如同清晨的彩霞,實在是一位仙子,說道:“一看便知娘子不凡,一定是個大戶人家出身,小戶人家不會有這麼完好之人。”甥女笑著道:“並且還是個女學士,詩詞都很好,昨天還得過她的指教。”九娘微笑道:“小婢子真是無端地敗壞人,叫阿舅見笑。”甥女又笑著道:“阿舅斷弦未續,不知小娘子,有沒有這門心意?”九娘笑著跑了出去,道:“小婢子真是癲瘋發作了。”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