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不怕丟人?你兄弟還是國土局的局長。”周和平嚴厲地皺起眉頭。
“我丟什麼人啊?瘋狗是丁醜家的,要丟也是丁醜家丟人。”他甩著肩上的衣服,垂下手來,緩緩地從齒縫裏歎了口氣,一股妒忌的神情掠過他的嘴唇和眼角。
“姑媽呀,姑媽,你的命還不如當官人的一條狗呀!”楊仁秀哭得很哀絕。
“天哪!老百姓窮得連飯都吃不飽,當官人家養條肥狗,把人咬死了都沒有人問啊,這是什麼世道啊!”張仁女哭天抹淚地向人們敘說道。
“還想當常委呢,這種德性的人連個禮字都不講。”二瘸子拄著拐杖,唏噓感歎地在看熱鬧的人群中散發著各種關於丁醜的言論。
周和平苦著臉說:“鄉裏鄉親的,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非要到市政府來啊?這是演的哪出戲啊!”
民選耀恬不知恥地說:“丁醜跟伴局長二人都在競爭市委常委呢。”
周和平眉毛豎了起來說:“他們都是逸人街人,誰當上常委不都是我們的榮耀嗎?你們瞎摻和什麼啊!”
民選耀突然放開了嗓門,聲嘶力竭地說:“怎麼啦?丁醜是市委管的幹部,他養的狗咬死了人,躲著不出來,就這樣不負責任,你替他說什麼話啊?拍馬屁來啦?”
周和平鎮定自若地說:“你捕風捉影,搞什麼名堂呢?”
民選耀狂妄得像隻翹起尾巴好鬥的雄雞,脖子上的筋立即像蚯蚓一樣爬了上來,又大聲吼道:“我親眼看見是丁醜家的狗草毛咬死伴母的。”
信訪局的人慌了,忙著勸解,民警堵住了院門,阻住如潮湧來的看熱鬧的人。
伴成見的香煙在嘴唇上、手指間不停地燃燒著。
“丁醜養的狗咬死了我媽媽,丁醜連一個頭都不磕一個啊。我的媽呀,你死得好慘啊!”張仁女哭得撕心裂肺。
“好姑媽啊,你就這樣被當官家的狗咬死啊,連句話也沒有丟下啊!”楊仁秀嚎啕著。
周和平內心疑惑,張仁女怎麼就變成伴家的媳婦了,楊仁秀怎麼就變成了伴家的內侄女了。他揉著眼睛黑著臉,看到從逸人街方向駛來了兩輛站滿人的大卡車,一看是晨澄帶人來了。這時他搶過信訪局局長喊話的喇叭說:“我是逸人街支部書記,請不是逸人街村的人讓開10米以外,現在我宣布逸人街村人戒嚴。”
說時遲那時快,逸人街人把民選耀、伴成見、張仁女、楊仁秀、施飛仁、二瘸子圍了起來,圍觀的群眾還沒有反應過來“戒嚴”是怎麼回事。
隻聽得伴成見大喊大叫:“關你們什麼鳥事啊?”
周和平說:“圍觀的群眾、同誌們,現在,被我們逸人街人圍在中間的是逸人街上訪老戶。伴母不是被丁家狗咬死的,在這裏哭訴的除了拿遺像的是伴家的人,其餘的都是和伴家沒有半點親戚關係的人,伴母是被她自家的狗咬死的……”
周和平的聲音失去了自製,變得異常惱怒。晨澄也向圍觀的人們介紹了逸人街的狂犬事情。
圍觀的群眾嘲弄地向周和平提出了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問題:你一個村支書有什麼權利用“戒嚴”兩個字?
周和平尊嚴地站著說:“我們逸人街的全體老黨員、村民代表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是涉及傷害逸人街自尊、毀壞逸人街形象的人和事,全體到場製止,把一些壞人壞事規定為過街老鼠,人把老鼠圍起來打叫戒嚴。”
信訪局副局長施奇走來說:“大家沒事的離開,有事的到我辦公室來談。”
周和平、伴成見、晨澄還有民選耀跟在施奇副局長後麵。施奇副局長很客氣,秘書跟過來沏茶,不失時機地給每一個人遞煙。
民選耀挺得直直的,還向窗外的楊仁秀和張仁女做了個鬼臉。
施奇很客氣,遞煙後還一個挨一個幫忙點上。他看到民選耀得意揚揚的樣子,問道:“你是……”
民選耀搶過話說:“你看我像不像幹部?”
一句話把施奇說蒙了。施奇笑了笑說:“這還真不好說。”
“我是逸人街人民選出來的村主任,也是你們土地局伴局長的表哥。這下認識了嗎?”民選耀十分得意地說。
周和平瞥了民選耀一眼,心裏罵道:“怪物,你跟伴家是什麼親戚?”
“既然你是伴局長的親戚又是丁部長的家鄉父老,有什麼話好說嘛。”施副局長笑道,“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丁醜部長的任職批複昨天大市已經宣布了,任我們市的常委、宣傳部長。”
“哎,真不知道。”民選耀發出沉悶的聲音,顯得很失望。
伴成見盯著民選耀一副奴才的嘴臉,沉默了一下,突然提高了嗓音:“施局長,不管丁醜做什麼大幹部,他家的狗咬死了我母親,這事情該怎麼辦?你們不處理我要到上麵去反映。”
施奇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伴成見你說什麼胡話?你母親明明是被自家的狗咬死的,這是我親眼看見的。”參加“戒嚴”的嚴盛從窗外指責道。
施奇副局長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電話,從那頭傳來丁醜的聲音:“施局長,我都聽說了,我馬上到。”
剛掛電話,手機又響了:“施局長,我和丁部長馬上到。”
伴成見驚愕地抬起頭,酸酸地吞了一口水,沮喪地搔著自己肮髒的厚發。
施奇掛完電話看了伴成見一眼說:“伴局長和丁部長馬上到。都是一家人,這樣,不管是誰家的狗把你母親咬死,人死了總有個好的葬禮吧?我們給伴先生三萬元喪葬費,一會兒領導來了,你們什麼都別講,今天是丁部長上任的第一天,大家都圖個吉利。”說完臉上便洋溢出一種喜悅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