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這裏不是旁人，正是前不久離世的長闕山掌門，沈離字。
在這裏看見沈離字的時候，顧封塵的確是驚訝了一下，後來又覺得這不過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二人簡單的打完了招呼後，顧封塵的目光很快的便被地上掙紮著的那個亡魂吸引，忍不住發問：“這是......？”
“顧笙。”沈離字輕描淡寫的答：“或者更準確來說，是已經被歸墟洗去了全部記憶，險些遁入輪回的顧笙。”
顧封塵的目光在地上掙紮的，沒有臉的亡魂身上看了一眼，心中五味雜陳。又想起來在進入歸墟前，那些紙紮人嘀嘀咕咕的時候，說看見顧笙遁入輪回了的話，方才明白 她們的話不曾有假。
“原來，顧笙真的是險些入了輪回。”
興許是少了一半人魂的原因，顧笙的身體看起來比別的亡魂要透明些，顧封塵抿了抿嘴，“這也是顧笙安排的？”
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著的時候看見顧笙。
可惜如今的他已經失去了全部記憶，變得和歸墟裏其他的亡魂幾乎無差。
也不知道，若是晏卿皓看見顧笙變成了這般模樣，心中會如何想？
沈離字點頭，簡單明了的和顧封塵說了前因後果：“以前我與伏陽朔外出曆練之時，他曾救過我與伏陽朔的性命。
後來在我提出要報恩時，他對我說不急，還說，他來日有事需要我幫忙，讓我來日務必要幫他。當時我還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隻以為是他性行高潔，如此說話，是為了讓我與師弟安心。”
聲音停頓了一下，沈離字扭頭也看向了地上掙紮的那個亡魂：“如今算是懂了。”
顧封塵驚愕的抬頭，盡管心中早有準備，但在沈離字對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是難免吃驚：“他竟連這個都算到了？”
沈離字和伏陽朔外出曆練，應當是去尋找枯木再春之術的那次......
所以，當時顧笙就已經在安排自己身死以後的事了？
顧笙不僅僅算到了沈離字會死，還算到了沈離字身死後，他顧封塵會離開長闕山，去到晏卿皓身邊。
還算到了他沒多久便遇到了李應傾，在李應傾的提議下，跟著晏卿皓來了歸墟的事？
而在沈離字身死以後，魂歸歸墟。
彼時他的記憶尚未完全消散，正好可以在下麵遇到顧笙，並且成功阻攔失憶後的他遁入輪回，轉世投胎......
如此謀算，如此布局......
他到底是從多少年以前便開始安排今日之事的？
顧封塵隻覺得脊背陣陣發涼，倏得，又想起伏陽朔先前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伏陽朔說，顧笙預料到了很多事，也做了很多安排，說他日後就會知道顧笙的安排了。
顧封塵起先並未當回事，如今看來，他所行的每一步，似乎都被顧笙計劃在內，並且提前給他鋪好了路。
他捫心自問，隻覺得自己即便想破腦袋，也無法做到如此縝密的布局。
“是啊，他的確是算到了很多東西。”沈離字微微仰頭，看向了歸墟之上的方向，喃喃道：“可惜我沒聽勸。”
顧笙曾勸他，惜取眼前人。
他當時不懂，如今才算是明白，他當時那句話是為何意？
可惜為時晚矣。
“好了，人交付到了，我的任務也便完成了。”沈離字隻是輕輕的感慨了一句，又恢複了平常的模樣，抬手拍了拍顧封塵的肩膀，動身離去。
在路過顧封塵身邊，與他錯身而過之時，沈離字略一停頓，低聲說了句：“不過，作為一個局外人，我其實並不希望你把他帶回去。
顧封塵，我更希望，你隻是你。”
“多謝掌門好意。”顧封塵微微側目，“對了，沈弦上現在已經被伏陽朔收為了徒弟，你可有什麼話要我帶給他？”
沈離字搖頭，抬腳離開了顧封塵身側，與他愈行愈遠，“凡塵之事，我並不想再幹涉，顧師弟，來日還請多多保重。”
陣陣漣漪泛起，那人的身影也愈行愈遠，在水天一色之中，那抹白色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
顧封塵轉身，重新將視線落到了地上被五花大綁著，卻仍在掙紮著的殘魂之上。
這便是，晏卿皓要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