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應傾從歸墟回來時,已經是深夜。
在顧封塵睡下以後,李應傾站在對麵客棧的窗戶前,衝著晏卿皓的房間招了招手。
彼時那人正準備關窗,見李應傾喊他,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翻窗出去,直接去了他的房間。
“何事?”晏卿皓從李應傾的窗戶翻進去,很自覺的走到了桌邊坐下。
“和你講一下歸墟的事,以及進去後需要注意什麼。”李應傾神情嚴肅,全然不似平日裏吊兒郎當的模樣,好像接下來他要講的是什麼生死攸關的大事一般,“你且認真聽著,關鍵時刻或許能救你的命。”
“洗耳恭聽。”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裏,李應傾將進歸墟的步驟和進去後需要注意的東西,事無巨細的和晏卿皓講了個清楚。
臨了,還不忘補充了句:“進入歸墟後,你最好牢記你自己的身份和目的,能拿筆寫在手臂上最好,不然明天你進了歸墟,就不一定還能出來了。”
晏卿皓:“你是說,歸墟裏的冥魚?”
“不止,”李應傾搖頭,好像回想起了什麼不好的記憶一般,眉頭緊鎖,“你和顧封塵進去後,要麵對的不隻是這些。
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歸墟每年開一次,但是世間卻少有死而複生成功的事情發生?”
晏卿皓陷入了沉默。
“還有一件事,”李應傾抿了抿嘴,欲言又止,避開了晏卿皓疑惑的目光,說話時,聲音裏帶著猶豫,“明日太陽落山前,你若是實在找不到顧笙的殘魂,便放棄吧。”
歸墟之下,當人心中的記憶被消磨空了,便會遁入輪回。
它會不斷的創造幻境,來一遍遍的重現過往,在幻境中滿足死者生前的遺憾,直到遺憾消散後,織出幻境的冥魚便會帶著那人的記憶離開。
即便是魂魄全的人,也很難扛住三年的消磨,何況還是魂魄不全的顧笙?
他的記憶本就不全,進入歸墟時也隻有一半的人魂,時隔那麼久,即便是真的把剩下的殘魂找回來了,怕是也很難讓他回想起以前的事。
畢竟,自己當年隻是在歸墟底下待了一段時間,被帶回來後,記憶就已經丟了不少。
晏卿皓聽見他的話後,出了奇的平靜,不僅沒急眼,反而是平靜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多謝。”
“嗯......”李應傾對他那般反應很震驚,一時間竟不再要說些什麼,嗯了半天,最後口中吐出了句:“如果你倆真的回不來,你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如果真的回不來,”晏卿皓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顧封塵那間已經熄了燈的房間,即使不用看,他也能猜出來,顧封塵如今並沒睡,“給他立碑的時候,用‘顧封塵’這個名字。”
“這個你不必擔心。”李應傾笑了聲,“你也知道,我沒什麼錢,所以壓根就沒打算過給你倆立碑,你們若是真的回不來,我就一把火把你倆燒成灰,然後給你倆骨灰摻勻了,找個地方全揚了。”
晏卿皓臉上掛著不可置信,“...你那麼窮嗎?”
李應傾挑眉,不服氣道:“相比三年前的你,可能還算是有點錢的。”
這孩子怎麼開不起玩笑?
看這小表情,這是當真了?
還真挺好玩。
晏卿皓:“......”
一袋銀錢被他隨手丟在了窗台上,“裏麵是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和一些碎銀子,若是真的出了事,你...給他買口好的棺材,再一把火燒了我的屍身,隨便找地方灑了。”
“那麼闊氣,怎麼不多給點,給自己也整一副棺材?”李應傾欠欠的湊上去,利落的拿過錢袋開始清點,“是擔心你那個兄長會對你的屍身做些什麼?不至於吧,他應該還沒那麼變態吧。”
“你一個修士,知道那麼多事,你自己不害怕嗎?”晏卿皓受不了李應傾的嘴欠,擰著眉頭回頭,“你真不怕哪天有人把你給滅口了嗎?”
“怕啊。”李應傾清點完了銀錢,在手裏掂量了兩下後,將它揣到了自己懷裏,“不過,八卦是人之本能,何況,既然有人在背地裏調查完了我之後,還不殺我,就說明,我應該還是安全的。”
聲音頓了頓,他一抬手,“哦”了一聲,“當然,也不排除是他技不如人,打不過我,對吧,晏卿皓?”
句句不提晏卿皓,句句不離晏卿皓。
“你說笑了,我怎麼會想殺你?”晏卿皓咬著牙扯出了個笑來,手指已經捏碎了李應傾房間窗台的一角,說完這句話,他毫不猶豫的抬腳從窗戶裏翻了出去,回了自己的房間。
在他離開後,李應傾甚至還跑到了他剛剛站立的地方,一隻手放在額頭上麵,做出遠眺狀。
看著已經翻窗回了房間,並且怒氣衝衝的一把將敞開的窗戶拍死的晏卿皓,又低頭看了看被捏的粉碎的一角,忍不住感慨了句:“年輕就是好,出門都翻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