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怎麼還不去挑水呀,要是讓我知道你躲哪裏偷懶看我怎麼收拾你!”小嬸嘹亮的嗓音震得人心裏發慌。
“我這就去!”
李景善覺得自己和別人都是不一樣的。
別人有父親,母親,他沒有;別人有很多衣服穿,他隻有一件灰撲撲的舊衣服;別人都會笑,他不會。最重要的是,他得了一種怪病,他長不高,好幾年了都還是五六歲的孩子模樣。
村裏的大夫說是怪病,小嬸說他是妖精,就隻能長這麼大,不聽話在家好好幹活的話要被神仙抓去煉丹。表兄說他是狗精,整天帶著一堆孩子追在他後麵想要降妖除魔。
“妖怪哪裏跑,見到了本大爺還不趕緊束手就擒?”
“站住,狗精你不要跑,你給我站住……”,十四歲的李博淵個子已經很高了,拿著一根木頭削成的劍,追著奔跑的李景善一手持劍,一手學著捏訣。
李景善不敢回頭去看他後麵一群十多歲的小孩,他隻知道跑,一團灰撲撲的身影飛速在村頭的路上掠過。越靠近村頭的老槐樹他越緊張,因為隻要爬上去,他的這一劫就算是躲過了。
盡管晚上回去後還會被李博淵欺負,但是被一個人打總好過被一群人打的。
可能是被追習慣了,李景善跑的飛快,可以說放眼整個村莊都沒有一個人能跑的過他的,而且他還會爬樹,別的小孩就算十幾歲了也還不會爬,村西頭的老槐樹他們是絕對爬不上的,想到這李景善放心了一些。
李景善本來是要去河邊挑水的,已經特意避著那群孩子們了,可還是被逃課特意來找他的一群孩子們發現,畢竟村裏挑水的地方就那麼一處,想到挑水的扁擔和小桶還在河邊,李景善就覺得心慌,回去了肯定又會被小嬸打的,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回家以後還會有李博淵的打,李景善就覺得渾身哪哪都疼。
樹下的孩子們叫嚷著,見爬不上來他也不下去,就拿小石頭砸他,雖然被砸到了幾處,揉一揉也就沒有那麼疼了。小小的李景善盤算著今天大概隻能夜裏回去了,然後去河邊把水挑滿,他因為個子小用的扁擔和桶都很小,得跑十好幾趟才能把院子裏的缸裝滿。然後去後麵的山上摘幾個野果子,放到桌子上,說不定明天小嬸看到了一開心就不會打他了,小嬸雖然不像李博淵他們那樣用拳頭,用腳踹,可她會得逮著你胳膊腿上的軟肉狠狠用力一擰,保管你次次疼的眼淚都要掉出來。
小嬸平日裏不跟他講話,隻會冷著臉叫他去幹活,幹的慢了或者幹的不好就會打他,堂哥總是欺負他,小嬸從來不管。
記憶裏唯一一次小嬸對他笑還是在很久之前,小叔還活著時,午後打獵歸來,將一隻肥碩的野兔和一捆柴扔在一邊,小叔抱起堂哥將懷裏的果子塞給他。
那時的李景善過的雖說不上好,卻比現在好的多,小小年紀的他早早在察言觀色中學會了討好別人。
他慢慢地將門邊的兔子和柴火拖進院裏,小嬸看到後笑著對他說“小善個子不大,力氣倒還不小。”,然後將小叔摘回來的果子給了他一個。那時的小嬸還是很美的,慈眉善目,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再也沒有過笑臉了。
蹲在樹杈上的李景善仰頭看去,老槐樹上高處還有還有幾簇未謝的槐花,在這個平凡的下午散發的微微的幽香,陪伴著李景善慢慢從恐懼中平靜了下來,終於樹下的人群都散了。
等入夜了再去挑水和摘果子吧,現在山上應該還有不少人。一般他都是夜裏去摘的,夜裏他也可以看的很清楚,他是不敢在白天和村裏的其他人搶野果子的。
村子四麵環山,山上有很多樹,裏麵的小動物見到他了就躲,李景善也很貼心的不去靠近他們。他很喜歡在林子裏奔跑,晚上的樹林會嘩啦啦地唱歌,跑起來能夠聽到風聲。他可以知道林子裏哪一棵樹結的果子好吃,矮的地方的果子一般被摘沒了,但他可以爬到高處去摘。
現在天還沒黑,他打算先去夫子那裏。
夫子是這個村子裏唯一不會打他罵他,還會慈愛地摸摸他的頭的人。也是夫子告訴他的名字是李景善,是“吉祥羊善姝景麗”的景善,意思是會看到世間最美的景色,會被別人的善意相待。還告訴他其實他也有父親和母親,並且他們都很愛他,隻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想他們了可以在夢裏看見。父親叫李知學,母親是誰夫子也不知道。夫子說以他的父親的學識,應該是想不出“吉祥羊善姝景麗”這樣的詞句的,他的名字應該是母親取得,希望世間所有的美好都能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