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
魏巍的全身如強弓般繃起。她緊緊地盯著窗外,同時從衣袋裏拿出一個小塑料盒,取出裏麵的注射器。
靜脈推注後,魏巍來不及體會腎上腺素帶來的身體反應,又把那個小玻璃瓶掏出來,擰開瓶蓋,把一個小方巾按在瓶口。
那輛車停在幾十米開外的荒地上。魏巍看著那熟悉的白色車身,感到手心裏沁出了汗水。
車門打開,江亞鑽了出來。他向四處看看,隨即繞到車後,打開了後備廂。很快,他從後備廂裏拖出一個人,扔在了荒草中。
幾乎是同時,魏巍把手中的小瓶子倒轉過來,立刻感到了小方巾在手心中的濕度。她轉過身,把手中的方巾伸向旁邊熟睡的朱誌超。隨著她的動作,車身晃動了幾下。朱誌超“唔”了一聲,剛剛睜開眼睛,就感到一團濕冷的東西捂在了自己的口鼻上。他本能地抬手去抵擋,然而,一陣刺鼻的氣味直衝顱腔。他的手也隨之無力地垂落下來。
魏巍手裏的小方巾仍然死死地按在朱誌超的臉上,同時緊張地回頭望向窗外。江亞的白色捷達車已經發動,調轉方向,駛向荒地外麵的馬路。
魏巍從駕駛座下掏出一個小布包,跳下車,轉到副駕駛一側,把昏迷的朱誌超拖下車來。此刻,腎上腺素的作用已經在她身上顯現出來。她感到自己的呼吸加快,心髒有力地收縮著,似乎體能一下子充沛了許多。
不過短短幾十秒鍾,魏巍已經把朱誌超拖到了剛才江亞停車的地方。在荒草中,一個頭罩黑色塑膠袋的人靜靜地躺臥著。魏巍蹲下身子,小心地揭開塑膠袋。一張血流滿麵的臉露了出來。從耳朵上掛著的殘破眼鏡和依稀可辨的五官輪廓來看,這是方木無疑。魏巍伸出手指放在方木鼻下,仍能感到一絲呼出的熱氣。魏巍略微放下心來。緊接著,她仔細地查看了一下方木臉上的傷勢。隨即,她從小布包裏掏出半塊磚頭,轉身瞄準朱誌超的臉,狠狠地砸了下去。
劇痛讓朱誌超恢複了一些意識。他含混不清地呻吟著,雙臂也開始抽搐。魏巍沒有分心,全神貫注地行動著。砸了幾下之後,她又回身看看方木,對比了一下兩人臉上的傷口和位置。緊接著,她把方木頭上的塑膠袋依原樣紮好,拽起癱軟的朱誌超向咖啡吧的後門拖去。
剛剛把自己和朱誌超隱藏在後門旁邊的荒草中,魏巍就聽到咖啡吧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此時,朱誌超又“嗯嗯”地呻吟起來,魏巍掏出那個小玻璃瓶,用裏麵的液體浸濕方巾,再次捂在朱誌超的臉上。男人很快安靜下來。幾乎是同時,咖啡吧的後門被打開了。魏巍趴在荒草中,目不轉睛地盯著幾米開外的江亞。
江亞站在門口,先是四處觀察了一下,隨即就快步走開,轉眼間就消失在荒草中。
魏巍深吸了一口氣,拽起朱誌超,打開虛掩的後門,鑽進了咖啡吧。
短短的過道雖然隻有幾米長,魏巍卻走得無比艱難。她用雙手拽住朱誌超的衣領,一邊向後退,一邊留心觀察是否有痕跡留在地麵上。讓她感到慶幸的是,雖然有幾滴血落下,但很快被朱誌超的身體擦拭掉。
魏巍在心裏默數著,同時使出全身的力氣拖拽著昏迷的朱誌超。走出過道,進入衛生間,又穿過店堂,直到把朱誌超拖入活板木門的下麵。魏巍意識到自己的行動比計劃中遲了五秒鍾。她來不及喘口氣,從布袋裏拿出手電筒,調至最低亮度後,徑直把朱誌超拖到東側的貨架前,把他塞進了貨架底層。隨即,她轉身奔到木梯前,在微弱的手電光下,倒退著,迅速查看著樓梯踏板和地麵。擦去幾處拖拽痕跡後,魏巍已經聽到了頭頂的喘息聲和重物墜地的撞擊聲。她轉身走到貨架前,側身擠入朱誌超旁邊的鐵質隔板上,伸手拽平還在抖動的深藍色布簾,關掉手電筒。
她竭力平複著急促的呼吸,心裏默默地禱念著:方木,挺住,千萬不要先死去。
因為,這場好戲才剛剛開場。
江亞和方木在店堂裏停留的時間比自己想象的要久一些。魏巍一動不動地蜷伏在深藍色布簾後,留神傾聽著頭頂的每一絲動靜。
有江亞說話的聲音,還有踢打肉體的鈍響。幾分鍾後,是活板木門打開的聲音。透過厚實的布簾,魏巍隱約看到木梯上方有光線傾瀉下來。隨即,她就聽到腳在木梯上踩踏的吱呀聲,緊接著,一陣劈裏撲通的聲音傳來,似乎有人從木梯上滾落下來。
魏巍屏住呼吸,同時伸手罩在朱誌超的口鼻上,生怕任何一絲異響從布簾後傳出。因為她知道,死神就在幾米開外。
隨著一聲按動開關的脆響,魏巍的眼前一下子明亮起來。隔著布簾,她看到一個人影奔向北側的貨架。一陣鐵器與水泥地麵摩擦的刺耳聲響後,就是鐵門開啟的鏽澀聲。之後,那個人影走到木梯前,彎腰,慢慢地向後退移著。
沉重的拖拽聲再起,直到那個人影消失在北側牆壁後。
魏巍輕輕地呼出一口氣,鬆開了罩在朱誌超口鼻上的手,立刻感到指間的滑膩。
他還在流血,希望那些傷口看上去和方木臉上的沒有明顯區別。
讓魏巍略感欣慰的是,到目前為止,江亞還沒有察覺到異樣。她很清楚,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麵。她必須等待那個機會的到來。因此,她要從現在開始保持高度的警覺和決斷。
百分之三十。
江亞沒有關閉鐵門,加之那個隔間的回音良好,因此,盡管魏巍看不到,但是通過聲音就可以推測出隔間裏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