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4天了,肖簡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沒有了蹤影。手機晚上關機但白天都開著,說明妻子理性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但天雄打爆了手機也給肖簡發了十幾條短信,肖簡不接電話也不回短信,說明妻子已經把自己驅逐出了她的世界。他一遍遍地打電話到肖簡公司的座機,電話永遠暢通但永遠無人接聽。他無數次打電話到前台,詢問肖簡的情況,前台小姐永遠都用甜美的聲音把電話轉接到座機。
已經整整4天了!天雄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妻子再次失蹤的事實。他想親自到公司去找妻子。但擔心貿然前去成為公司的笑柄。那妻子豈不是更不能原諒自己?
整整4個晚上,天雄輾轉反側,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妻子離開的理由。但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她,妻子的再次離開一定是又發現了他的什麼秘密。可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他什麼秘密會被肖簡發現,導致她離家出走。
這4天,他第一次回顧了自己這麼多的秘密,驚恐地發現這每一條秘密都可以是婚姻的殺手鐧。而他也第一次突然開始痛恨自己的秘密。和上次妻子的出走不一樣,上一次,冥冥之中他感覺有一根斬不斷的情絲牽掛著女人。女人隻是暫時逃離,她肯定會回來,他肯定能說服她回來。她果然如他所料回來了。但這次,強烈的直覺告訴她,女人要走了!真的要走了!不管她發現了他什麼秘密,都是一把斬斷情絲的利劍。可也正是在這個時候,男人突然發現自己珍藏的豐富多彩的秘密,和要失去這個女人相比都是那麼的無足輕重。如同他一向的觀點:欣賞彩雲必須有穩固的婚姻地基,有為自己遮風擋雨的屋簷。如果地基沒有了,屋簷撤掉了,再美麗的彩雲也隻是海市蜃樓。隻可惜,長期以來妻子對自己的情感依賴和愛戀讓自己感覺這個婚姻的地基和屋簷太穩固了太安全了!她似乎永遠在期待他的回歸、盼望他的陪伴。不管風吹雨打,隻要他回來了,施舍一下陽光雨露,一切都會風調雨順。他可以盡情揮灑青春和情感。他是如此遊刃有餘地遊走在妻子對自己永遠的期待中。他隻需在妻子的幽怨快到底線的時候做好“救火隊員”,幾乎每一次都能把女人失落的心重新拾撿回來。男人對妻子的感情是這麼的自信。因此他骨子裏有意無意地帶著一種居高臨下演繹著情感的若即若離,在朦朧中盡情地展示著美麗。
但當今天屋簷突然空空,沒有了女人的氣息的時候;當你聞到了一種愛情死亡的味道的時候;當你以為牢牢把握在手心的東西突然消失的時候;當你幾乎可以確定你期待的東西不會再回來的時候……一切都不一樣了!一切原來以為美麗的東西都突然變成了哈哈鏡裏的變形影像,沒有美麗隻有怪誕!
但男人不甘心。他不想相信女人已經離開的現實。他寧願相信這是女人和丈夫一場短暫的慪氣。他寧願相信隻要找到這個女人,再好好和她解釋,從此一定好好和她過日子,一切又將重新開始。
於是繼續不停地給女人打手機打座機。沒有人接,就留言;留言滿了,就再打電話。
第五天,也就是星期五下午,他心神不定地在外麵跑了半天,傍晚回到家抓起電話又開始給肖簡打。打了幾遍手機沒有人接,就把電話打到了肖簡辦公室的座機。連著響了幾遍以後,突然一個職業的女聲接起了電話。
“喂,OEE公司。您找哪位?”
“是肖簡的電話嗎?我是他先生!我找肖簡!”幾天以來第一次有人接肖簡的電話,天雄喜出望外。他緊緊握住電話,生怕丟掉電話裏的聲音。
“什麼?你——你是他的先生?”不知為什麼,電話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的顫音。
天雄生怕電話斷了,連忙說:“是是是,我是他先生。我找肖簡!”
“找肖簡?你不是她的先生嗎?你怎麼會不知道她在哪裏?”電話裏聲音變得有些古怪。
“不好意思,我,我,我不知道!我,我,我出差了,剛,剛回來……”麵對質問天雄難堪之至。因為電話裏是肖簡的同事,他絕對不敢說妻子已經四五天沒有回家不知去向了。
“是嗎?那她沒有給你打電話嗎?她這兩天怎麼會不給你打電話?”電話的聲音帶上了一種詭秘的味道,讓天雄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小姐,不好意思。可能我這幾天開會經常關機。她可能也不好聯係。可不可以麻煩你叫她一下?”天雄幾乎有些低聲下氣。
“她不在公司。”電話裏的聲音有些欲言又止。
“麻煩你告訴我她在哪裏好嗎?出差了嗎?還是在開會?”天雄急切地說。
“你妻子在哪裏?這個問題很複雜。原本我不想管這個閑事,但既然你是她先生,她看來沒有把她的情況告訴你,我有些不忍心。這樣吧,晚上我加班完以後,你請我喝咖啡,我告訴你你妻子發生了什麼事?”電話裏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輕飄飄的。
“什麼?她發生了什麼事?我現在馬上過來行嗎?”天雄的心頓時被拽緊了。
“我現在沒有空。你要沒有興趣知道你妻子的事,我也就不多管閑事了!”電話裏的聲音突然變得非常冷漠。
“好好好,就晚上。幾點?10點?可以可以。就世貿中心‘星巴克’!我不認識你啊!什麼?你穿著黑色套裝?好好,小姐貴姓?姓王?好好,我們晚上見!”
“星巴克”空空蕩蕩,隻有角落裏坐了兩三對聊天的朋友或情人。
坐在最裏頭的王欣再次從坤包裏掏出小鏡子,認真照了照臉。肖簡掀起的“星球大戰”已經攪得整個公司的老板們多少個晚上夜不能寐。秘書自然首當其衝,眼睛熬出了血絲,眼袋也出來了。王欣拿出粉餅,又細致地往眼睛四周抹了點兒粉。隨後掏出口紅往已經很紅潤的唇上又抹了一遍,抿抿嘴,又認真端詳了一遍,這才把化妝品放回手包。伸長脖子目光有些著急地往門口掃射。
怎麼還沒有來?她皺皺眉。但一看表,不由自嘲地一笑。瞧自己急的!離10點還有20多分鍾呢!
趙天雄,這個自己又愛又恨的男人!這個自己以為永遠也見不到的男人!這個毀了自己半年多來精心築起的情感家園的男人!這個竟敢玩弄自己的情感的無情的男人!居然奇跡般地又出現了!
為了準備全球審計,威廉、比利和她這兩天瘋了似地準備數據資料。但因為肖簡臨走時帶走了電腦裏的全部數據,而全球審計完成之前也不敢讓她過來交接,搞得威廉苦惱之至。王欣傍晚再次來到肖簡的座位上,把文件夾、檔案櫃都裏裏外外好好地搜了搜,希望能找到那些珍貴的財務數據和項目管理資料。資料沒有找到,但肖簡桌上的電話一次一次響得如此執著擾人心煩。於是她不耐煩地抓起了電話。沒想到居然冥冥之中再次隔著電波遇到了夢回縈繞的“獵豹”——自稱為肖簡丈夫的趙天雄!
更讓王欣驚訝的是,趙天雄居然不知道肖簡已被驅逐。顯然肖簡已經4天沒有回家也沒有和他聯係了!也就是說自己果然用驚爆桃色新聞的方法拆散了這對苦命鴛鴦?可憐的是那個男人失去了妻子居然不知道因何緣何?更不知道他輕視玩弄別人的感情已經遭到了報應!真是惡有惡報啊!隻不過這個報應來得也太快了!快得王欣還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品味這突如其來的勝利!
女人走了,離開了自己覬覦了一輩子的位置也離開了自己做夢都想得到的男人。王欣耗盡心機終於迎來了日思夜想的結局。
11月13日!這個王欣似乎用了一輩子在等待的日子。她像那個被囚禁在深山裏的白毛女一樣,終於要在這個日子翻身求解放了!她終於有機會讓那個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的女人用心靈匍匐在自己的腳下。為此,她精心設計了那場“鴻門宴”。她要用自己和趙天雄的孽情擊垮作為妻子的肖簡驕傲的心靈。可讓王欣至今無法理解的是,那個女人的心分明已被王欣這致命的一刀紮得支離破碎,她何以在那可怕的瞬間支撐她挺拔的脊梁?女人的靈魂在那一刹分明已經倒下,她何以瞬間重拾舊河山,如同一尊不可侵犯的神高高地屹立在自己的麵前?於是乾坤顛倒,雪恥變成了屈辱;複仇變成了受傷。那場“鴻門宴”,她不僅沒有享受到被奴役者奴役別人的快樂,反而讓她看見了自己心靈無可救藥的卑微!
那場“鴻門宴”讓她羞辱難當灰頭土臉。屈辱和憤怒讓她的心變得異常狂躁。快步如飛地回到公司,她帶著一顆比過去堅硬十倍的心,對遠在香港的威廉一番煽風點火後,威廉通過越洋電話果斷下達了行刑令!王欣代表老板要求HR開始這場“強權”鎮壓“犯上”女人的劇目。不料女人不肯就範凜然拒絕簽字。獲知消息,她的心都在戰栗。她是如此地害怕,害怕命運女神突然翻臉,最後毀滅的是自己!她有些歇斯底裏地把她的恐懼誇大了十倍轉移成了威廉的恐懼。威廉在電話裏喘著粗氣沉默了很久,顯然也是手足無措。那個隔著越洋電話沉默的幾分鍾如同幾個世紀。王欣擔心威廉在沮喪中放棄了計劃,於是心一橫,建議威廉一不做二不休“先斬後奏”……於是,十多分鍾後,上演了魏晴收取肖簡工牌,吊銷賬號,派出保安的一幕,企圖強行驅逐女人……隨後的經曆讓她今天想起來還心驚肉跳。女人如同一頭憤怒的母獅,衝到了總經理室。聽安娜說把包括傑姆斯、威廉、比利、袁華在內的人都一頓臭罵,罵得那幾個平日裏高傲尊嚴的老板一個個難堪不安。最後在傑姆斯的嚴令下,所有的保安都銷聲匿跡。肖簡手裏那個裝著部門全部財務數據資料的電腦終於沒有按原計劃由保安收繳。王欣想通過強行繳獲肖簡的電腦以獲得所有財務數據的完美計劃破產了!
於是巨大的麻煩這兩天野火一般瘋狂地燒了過來。這個被OEE驅逐了的女人,居然給威廉和自己在全球燒了一把轟轟烈烈的複仇之火。威廉和王欣的名字一夜間在OEE全球臭名遠揚。北京公司內部更是被傳得人所周知。這幾天,她走在公司的辦公區都明顯地感覺到員工看她的眼光背後都藏著譏諷。她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當眾扒光了衣服似的,心靈遭受著前所未有的煎熬。更讓人措手不及的是,原計劃一個多月以後才來的全球審計如同“天兵天將”明天就要降臨!因為沒有拿到肖簡電腦裏的財務數據和資料,王欣這幾天被威廉被財務逼得每一分鍾都在電腦前絞盡腦汁做“無米之炊”;卻一次次因為數據不全被威廉罵被財務責怪。自從肖簡離開以後,她沒有一個晚上睡過安穩覺。
原以為是一場勝利的“滿漢全席”,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自己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將掉入萬劫不複的地獄……
王欣怨憤交加。她恨啊!恨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恨這個不公平的世道!
這時她接到了趙天雄尋找妻子肖簡的電話。
接到電話的那一瞬間,王欣終於淋漓酣暢地體會到了一種發自內心的快意!
哈哈!這個羞辱自己的男人遭到報應了!那個該死的女人沾沾自喜的幸福之家煙消雲散了!痛快!王欣覺得酣暢淋漓的痛快。那一瞬間她痛快得要飛。她真想馬上告訴男人他心愛的妻子被掃地出門,被老板趕走了,OEE已經不要她了!她真想告訴男人他妻子正是被他看不起的“情敵”王欣高舉著勝利的紅旗取代了!她真想告訴男人他完了徹底地完了,即便太陽從西邊出來,他的妻子也不會容忍丈夫搞上了置她於死地的職場敵人!但是,不知為什麼她死死地把那一連串急著從喉嚨口跑出來的惡毒的話牢牢地壓在嗓子眼兒下。她決不能讓男人痛苦得這麼短暫!想起這半年自己為這個男人付出的情感和期望,而這個男人卻如此地輕慢和羞辱自己,她滿腹的積怨如滔滔江水滾滾而來。她要讓這個男人痛苦。她要親身品味男人的痛苦。她要消遣男人的痛苦。她要讓男人失去心愛的女人以後,再陷入失去自己人格的痛苦。
當然……還有一絲躍躍欲試的潛意識在心的最深處萌動。他心愛的女人走了,自己是不是會有希望?如果這個男人就此對肖簡死心,並且還能念和王欣的舊情,她興許可以原諒他。興許他們可以重新開始……從內心深處,她想要這個男人。毀他也是因為想要他而不得。所謂愛之越深恨之越切。其實說愛可能太俗了。這個世道,什麼愛不愛的。男人和女人說到底就是相互需要。她需要這個男人,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這男人能把她帶進一個嶄新的檔次。這個男人能夠讓她擺脫羞於見人的情感。這個男人能讓她活得更加燦爛!還有占有了這個男人才是對肖簡的最後勝利!
何去何從取決於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態度。如果男人接受她,那將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如果男人再次拒絕她,她絕對要讓男人為他釀下的苦酒痛苦終身!
王欣想著傲然地昂起頭。
10點鍾了!王欣抬起頭,用目光搜索著門口。趙天雄果然準時來了!他穿著一套銀灰色的西服套裝,顯得格外精神。王欣心裏一熱,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走上前,迎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