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對方竟如此瘋狂,如此激進,如此…傲慢。
傲慢到連改變的自己都不認可,簡直就像是把‘人格’的改變看作是死亡一樣不可理喻!
隻有最惡劣的偏執狂,才會不認為‘過去’,乃至‘未來’的自己是自己!
但顯然,沈天澤就是這麼一個認為‘人永遠無法踏入同一條河流兩次’的人。
“你們喜歡哲學的都是瘋子!”
雲茹隻覺得心底一陣惡寒襲來,那種似懂非懂的感覺非常難捱,她知道,這一步走出,她就將跨入了那個抽象的世界,而作為徹底理解對方的代價,是她大概率也會像沈天澤那樣變得偏執。
不,應該是一定,畢竟,她本來就夠偏執的了。
但她主動停了下來,並且死死地關上了那扇門,甚至拉下了插銷。
她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原因才這麼做,或許是因為不想辜負少年曾經的拯救,或許是因為…這是一個‘警告’。
沈天澤代替她走上了她本該走上的道路,她本來的命運便是像‘仲永’一樣,被父母壓榨幹淨最後的價值,最後淪為‘凡人’。
隻不過她和仲永有一個本質區別,她是真正的天才。
如果說仲永是穿越者或是重生者,在時光的流逝下,其超凡脫俗的智慧優勢終將蕩然無存——一個成年人可以在兒童裏鶴立雞群,可一個年歲稍大的老者,未必就要比另一個老者更加睿智。
說到底,這種智慧隻是表象,是一種信息差,就像現代人遠比古代人聰明,能輕而易舉地用‘知識’碾壓對方,可這種聰明隻是表象。
真正的天才,強大的是‘學習’。
不管落後多少,真正的天才總能在時光的助力下後發先至。
所以,如果沒有人來‘拯救’她,即便她會成為一段時間的‘凡人’,她也絕對會在後續的‘學習’中完成蛻變。
而毫無疑問的是,對親情失望,對人性失望,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的她,最終會變成什麼樣子,可想而知。
那便是少年現在的樣子,沒有欲望,沒有情感,內心最深處的隻有…冷漠。
對方所表現出的一切情感都是假象,其背後是隔著屏幕讓人無法分辨的‘超級智能’。
一想到這裏,就連她心中都有些畏懼,可她心裏卻驀然生出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說是自作多情也好,她有一種感覺,似乎少年是為了她才這麼做的,為她展示出這幅令人窒息作嘔的姿態,讓她主動斷絕最後的可能。
“你是不是有辦法變回來?”
雲茹幹脆地問了出來,想到什麼就問,從不遮掩,這是她一貫的大膽做風。
雖然她的理智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
一個完全抹殺了自己情感的機器,又怎會再次誕生情感呢?這是邏輯相悖的,倘若真的有這種可能,那麼從一開始就抹殺不了情感。
在她對人造智能的理解中,所謂的情感隻是人類慣有的美好幻想,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
單純的程序是絕對不會誕生情感的,情感隻是激素孕育出的雜質,是與生物本能並駕齊驅的雜質。
所以從少年成為了冰冷程序的那一天起,就已經‘不可能’了。沒有了激素,喪失了喜悅、興奮、幸福等等諸多感受的生物體,和冷冰冰的機械沒什麼本質區別。
說這是某種意義上的死亡都不為過,將人的性格製成某種ai,再披上人類的軀殼,再怎麼像人,也已經不是‘人’了。
可她還是問了,她現在非常討厭自欺欺人,不想再抱著任何僥幸。
“你…猜”
有時候,沒有給出答案,便已經是一種答案了,尤其是以她對少年那種沒來由的,不加掩飾的信任。
與智能打交道的方便之處,正是這裏。
智能不會像人類一樣,給出毫無意義的輸出信息。
智能的所有思考,都是有跡可循的,遵循一套完美無暇的精密邏輯。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後,她已經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幫我看好一個人”
“誰?”
“李瀾月”
“給我一個理由”
“她是…通向未來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