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六日晴
孤老頭,我還是選擇了支教。現在,是午休時間,我獨自坐在小學的操場上,美其名曰操場,事實上隻是一片麵積很小的草地而已。這裏的天空永遠都是湛藍的。你還記得我的高中嗎?那會兒,我坐在操場的主席台側,遠遠地看著你和一群老師踢足球。你根本就不像一個成熟穩重的商人,而是簡單幹淨的學生。其實,那時起目光就離不開你,但也隻有在那時我覺得我們是平等的。
——摘自白芍的日誌
“白老師,在嗎?”
她合上手機,打開房間門。
是同為支教老師的趙毅傑,他來的年頭比白芍要長一些。
初來乍到,她多有不適應,這個與她年紀差不了多少的男生竭力幫忙,她感激涕零。閑聊時問他是哪裏人,他說是C城人,她恍然大悟,人家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怪不得倍感親切。
“幫孩子們去鎮上置辦文具,要不要一起?”他一隻手扶著門框,把狹窄的門堵得嚴嚴實實。
白芍掏了掏手機,沒有任何消息,她不假思索地點頭答應。闔上門,出行。
“前幾次我叫你你可沒這麼爽快。”趙毅傑顯然有些意外,她盡心盡責待人周到,就是不愛外出,情不自禁打趣道:“你轉變之大,難不成是妖魔鬼怪假扮?”
她莞爾一笑,向他說明理由,好友趙孟妍過來探望。
自從走出大學校園,她幾乎斷了那一頭的聯係,唯獨將孟妍留在手機的聯係人裏。留著,可能是因為朋友關係,也可能是因為她在“淡色文學“實習。
“今天是周六,我大概不能與你一起回去。”她委婉地說著自己的打算。
趙毅傑馬上領悟,周到備至,文縐縐地說道:“我一定好生看管那群孩子,你和你朋友好好敘舊。”
淳樸的山區,帶給她純真的孩子,和一位上佳的合作夥伴,她很滿足。
趙孟妍拖著行李箱準點到來,白芍盡地主之誼,帶她逛遍鎮上特色。
晚上,兩人遵照小鎮作息,提早熄燈。躺在床上時,趙孟妍興奮地無法安眠:“說真的,你什麼時候回去?”
“你猜?”她俏皮地問道。
趙孟妍翻了個身,無視她的問題:“我說你真是傻到家,當初沈老師一心一意對你,你偏偏要跑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來,說什麼靠自己的雙手創造一片天。現在嚐到苦了吧?”
她沉默。
清貧而充實,算不得苦。
“你還沒正式成為淡色員工,就替老板說話。好啊,我非懲治你不可。”她輕鬆地用手在嘴邊哈了哈氣,向趙孟妍的胳肢窩進攻。
對方立馬笑做一團:“好了好了,我求饒。”白芍收手,隻聽得趙孟妍又喘著粗氣說:“要是沈老師在這,看你還敢不敢放肆!”
“他忙著工作不會來。”白芍望著窗外的月色,下意識地回答。
“誰說的,他來過——”最後一字的尾音被她拖得極長,趙孟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連忙噤聲。
白芍愣住,沈墨痕居然來過嗎,他從她教學的土地上走過?
初到本地的頭幾個晚上,沒有了電腦之類的娛樂工具,她閑的發慌。除了在網站上寫寫小說之外,寂寂長夜,為了打發時間,她偶爾將一日的心得用手機傳在QQ空間上。人人點讚,唯有沈墨痕在下麵留言,認認真真與她討論支教生活。
伸手摸到櫃子上的手機,空間消息提示有新評論。她點擊,沈墨痕說,你過不去的是你心裏的坎,我們從來就是平等的,暖暖。
身邊的每個人都說她給自己設了一道坎,她的世界裏,尊嚴第一,愛情第二。
“要不是我既認識你,也認識沈老師,我都要以為沈老師性取向不正常。”趙孟妍接著補充,“在他的工作室工作那麼多天,他每天都隻記得工作,有幾次陳虹老師上門約他吃個飯,他都避之不及。”
“是嗎,他一向來以微笑示人,對待每個人都笑意款款。”白芍咬唇。
趙孟妍無奈地望著天花板,說道:“他是會對我們笑,但那種笑永遠帶著疏離,那笑裏麵寫著生人勿近幾個字。白芍,你還不明白嗎,隻有對喜歡的人才會露出真實的表情。就像小時候,你闖禍了,你媽會罵你而哄別的小孩,一樣的道理,你卻不懂!”
“他逼我和顧逸川分手,逼我簽協議。”白芍本能地反駁。
“那是因為你實在可惡,你總是一副無所謂,冷冰冰的樣子掛在臉上。”她說,“白芍,在我看來,愛本身比如何去愛要重要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