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素見到葉楓細心打量，開口解釋道：“這些佛雕並非貧僧私有，而是代柳溝寺保管，在那座小佛國破碎之後，它們便隨著景泰鎮一並落定在此。”
葉楓的心神仿佛是經受了一場洗禮般，緩緩收回視線，說道：“晚輩曾在柳溝寺見識過壁畫盛繪，如今又見浮雕百祥，實乃三生有幸。”
溫意曾經跟他提過柳溝寺成功升起過一座小佛國的事，而且在拜逅城一戰時，方知微同樣對那座南訕小佛國有所提及。
那心術不正的讀書人說的那句，描繪的正是佛國升起之象，葉楓從這句話中，大致能夠想象得到佛國升起之時的巍峨氣象。
懷素亦是舉目四望，頗有唏噓，似是喃喃自語，“都是故事，但都已是昨夜星河。”
每一尊浮雕之上所刻人物佛陀，皆是一段傳奇，佛家浮雕本就如世俗祖祠靈位一樣。
因此這些佛陀菩薩都是真實存在過的，隻是可惜，都已如昨夜星河那般作古，今夜之人再難見到。
緬懷片刻，懷素收拾起心頭的那點子惆悵，托出一座蓮台，放在葉楓身前，說道：“葉施主，還請落座。”
葉楓仔細看了一眼懸浮在身前的蓮台，雲紋飛逸，色澤瑩潤，通體流霞，好似是以通靈美玉鑿刻而成。當下沒有過多猶豫，稍稍整理衣襟，振去衣衫血汙，踏入蓮台，盤坐而下。
懷素見到葉楓整衣撣塵，微微點頭，極為讚許。所謂天者，純粹樸素，質直白皓，未始有與雜糅者是也。
葉楓落座之後，雙手疊放在小腹，拇指相抵，生澀的結出一記禪定印，微微閉眼，調整肺腑氣機，心神大開，全不設防。
懷素抬起右手，左手如雅人飲酒般拂起右手大袖，右手探出寬大袖袍，五指之上金光流淌，仿佛是香火鼎盛古寺內供奉的金佛手臂一般，煌煌炫目。
白衣上人走到葉楓身後，將鎏金手掌按落在葉楓頭頂，好似仙人撫大頂，五指在其頭頂極有節律的敲擊。
隨著懷素五指節律性敲擊，葉楓麵色先是緊繃，再是猙獰，最終近乎扭曲成一團。
懷素每敲擊一次，葉楓體內氣府都是大震不已，好似蛟龍舉浪禍害一方，又如神靈闖入人間，肆意毀壞山河。
少年郎人身小天地內激蕩不已，氣機絮亂如狂風大作。
也就在這一刻，葉楓的心弦徹底崩潰了。
懷素察覺到葉楓心關大開，一縷心神順勢闖入其心扉。
一尊威嚴十足的金身大佛突兀降臨在葉楓神庭，這座大佛氣勢太過於盛大，剛一浮現就將少年郎的整個神庭穴照徹如金鑄。
強烈刺眼的光芒中，少年郎的神識竟是看不清這尊大佛的尊容，隻覺得那金佛如烈日懸空，不可直視。
懷素微微皺眉，果然如先前猜想的一樣，這少年有諸多心結。
被紅燭鎮拋棄，老掌櫃身死，殷泓不知所蹤，溫意不告而別，曾倩兮孤身闖入囚馬林，吉凶未卜，方知微算計，秦青枳身死等等。
一件件心事交織成網，像是一座座堅固的陣法般，鎮壓著少年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