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景泰鎮的諸多大工匠手所掌握的掐絲技藝,其實並非那道純粹的掐銅胎,如果說掐絲是塑形,那麼掐銅胎則是塑靈,跟兵家為武器附靈是差不多的路子。
掐銅胎原名掐金胎,隻是金子太過於珍貴,尋常人根本接觸不到金子,因此後來這一技法被運用在晚於金銀登上曆史舞台的銅鐵之上.
可鐵之屬頑鈍不化,韌性不足,難以掐出好胎,而銅的韌性十足,因此才得以讓這道古技藝揚名。
佛家塑像會粉飾以金箔,而掐金胎這道古老技藝又剛好能讓佛像形神完備,因此這道雖然古老卻並不算實用的技藝就這麼在佛家手中發揚光大了。
正是因為如此,才有了那場聲勢浩大的“佛麵上刮金”的盛況,其實佛麵上刮金並非是收斂佛像上的金箔,那麼一點子金箔,就算刮盡天下寺廟中的佛像能有多少?
皇室之所以大張旗鼓的推動這一事宜,主是要為了刮走流轉於佛像之上的精氣神,也就是佛性。
那場佛麵上刮金的盛況,是皇室下詔,繡娘領銜,道家全權負責,目的也很明顯,就是要扼殺掉曾經流轉前朝一國的佛性。
後來道家接手一國教化,則是為了在大勳版圖上孕育出道意,再以此來發揚道統一脈,坐實宗教之首的位子。
因此囊括前朝一國的佛性,如今已被道意取代。
皇室之所以願意如此大費周章,並非是因為對佛教有著解之不開的見地,而是為了確立宗教的地位,借助宗教的馭人手段來輔佐皇室治理黎民。
道家無疑是大勳的國教,負責民生教化一事,簡而言之,就是不可讓民心動亂,行造反之舉。
縱觀古今,宗教在王朝層麵上一直都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從太古開始,這份權力先是被祭祀一脈操持,在圖騰登上曆史舞台後,又轉嫁到圖騰之上。
等到佛道兩家浮現在人們視野時,這份權力又在佛道兩家手中輪流坐莊,而“宗教”一詞,正是由於佛道兩家接手後,才慢慢衍生出來的。
人心反複,朝秦暮楚,自古而然,皇室想要統治人心,必須以宗教的名義來確立信仰。
但這種信仰又非絕對嚴苛如宗教之人那般堅定不移,隻要稍稍提供些鞭策力,能夠凝聚人心便可。
因此哪怕宗教盛行,依舊不會是那所有黎民都是虔誠信徒的壯舉。
皇室同樣要把控一個度,若是天下子民全都皈依宗教,信奉神靈,那皇室就會變成一個空殼子,權與力也會被宗教瓜分幹淨,這自然不是統治者願意看到的結局。
因此皇室與宗教之間,其實是一種互惠共生而又相互猜度的微妙關係。
其實趙州並不確定這隻坐落此地的祖宗級別的景泰藍真的破碎了,當下隻是隨口一問。鎮子被摧毀並不代表這隻可能與佛家大有淵源的景泰藍鼻祖就會破碎。
畢竟這座鎮子隻是表象,是為了延續那座破碎小佛國僅剩的些許淳樸風氣,才打造出的這座古鎮。
那隻景泰藍既然能被稱為祖宗級別的物件,必然是某位大佛曾經親持之物,一杆沒落至此的旗戧還不足以將其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