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著飯,我爸就突然提起了一件事,他隨意地笑著,麵前仿佛在與我們談論一件趣事。
“吳龍,你小學同學還記得吧?我前幾天在街上看見那小子開著一輛拖拉機,聽說馬上就要結婚了!”
我第一時間覺得好笑,差點沒把嘴裏的飯給噴出來,然後就聽見我媽的略顯嚴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才多少歲了就結婚?比姑娘隻大一歲吧?”
“莫嘛?”我爸再次開口說話,他的語氣依舊保持著剛剛提起這個話題時那般輕鬆:“初中都沒讀完,還講莫斯嘛?”
我媽開始點頭:“嗯,那怪不得,那小孩好像是大嫂她那邊的親戚,以前還講讀書好嘞,一天到晚就曉得吹……”
“初中沒讀光就不讀了嘛!”我爸大笑。
……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以前那些小學同學的近況,在那以後,我開始陸續收到其他人的消息。
大二的時候,我閨蜜告訴我,初中同學拉個群,正在裏麵聊天,好像是在回憶往昔。
但是我並沒有收到這樣的群邀請,大概是因為我當年和她們中大部分人鬧的很不愉快吧,也或許是因為我的聯係人中隻有我閨蜜一個人。
她問我要進群嗎?
我想了想,表示不了——但我依舊很想知道他們在聊什麼。
於是閨蜜就幫我看著,她告訴我一些無關緊要,隻有兩件事我記憶猶新。
“小雷開了家網店,她現在好像在做直播。”
“蔣同學要結婚了,她想請我們中有人能去當伴娘,不過沒什麼人理她就是……”
她又給我發了他們在群裏的照片,我看了一眼小雷現在的模樣——
真是女大十八變,她如今在直播間裏的照片,還挺好看的,很白。
我記得她以前長得很普通,說難聽點就是不怎麼好看,她當年特別喜歡打扮、照鏡子,還總是問我們她好不好看,我們最後都被她問煩了,我作為她的同桌,表示一直深受其害。
至於蔣同學,我記得當年她和班上有群女生很要好,平時混的很,課不上,甚至在下麵講話講個不停,老師講課的聲音都能被她們壓下去。
她們中曾有人揚言說:“讀書有什麼用,到時候我直接找一個有錢的男朋友就行了!”
其實我當年就知道該如何反駁她們,但是當年已經是初三了,我跟她們這群人的關係早就變得很差了,當年的我在心底嗤笑。
那時聽見蔣同學要結婚的消息,我不覺得有特別好笑了,至少不再是嘲笑了。
今天的我,突然又有了些變化,我想,我不會再笑了。看見當年那群孩子氣的少年少女們,我隻覺得無比的惋惜。
我們這個小鎮,風俗還算開明,可是卻有這麼多孩子沒有走到大學——甚至連普通高考的機會都沒有獲得過,怎麼說呢……
一個三百人的學校,隻有40個能上普高。
難道是他們天生智力有缺陷嗎,還是家庭問題?
我想不是,他們中有很多正常人——各方麵的,你要說他們心智不成熟,一群小學生、初中生,心智怎樣才算成熟?
我們是公立初中,我記得我以全校21名的成績進入縣重點高中時,我身邊的同學都是710分起步,而我隻有660分,在全校1000多人中就是百分百的倒數。
當時的我總是感慨自己的分數好低,我的同學告訴我,這隻是教育資源的差距。
我當年沒太懂,覺得我們老師該教的都教了,能有什麼差距?
在高中三年的時光中,我慢慢進步,也依舊沒有弄明白到底什麼是教育資源的差距。
後來我踏入大學校園,坐在大教室裏聽課,我漸漸地學習更高級的物理學知識,遇上越來越多厲害的講師,教授和學者,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我突然真正領悟到那個在我心裏埋了三年的問題。
大二的時候遇上一位教授我們數學物理方法的老師,本科是南大聲學專業,她保研,本碩博連讀。
她很厲害,但她見識過的東西更厲害。
她上課累的時候,就會跟我們說她曾經學生時代學習的經曆。
記得一次講到非線性係數時,她告訴我們,她當年讀書的時候,學校裏有位長江學者,研究非線性的,曾在大二時專門給他們開了一門課,就專門講這個“非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