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莉莉絲，原來是你。”胖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順手將幾縷落下來的稀疏頭發籠回原來的位置，“你不是去卡隆多了嗎？我記得兩個月前你是這麼說的。”
“是的，先生，我回來了，”莉莉絲回答道，“我是來還錢的，可這是怎麼回事？我可記得，私設刑堂是犯法的呀！”
“咦，他不過是個奴隸。”洛裏埃說道，同時換了一種鄙夷的口吻，“畢竟不是裏格蒙特訓練出來的，不學好的東西！虧我當初還花了十個新紫金幣把他買回來！”
“那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是什麼大事，可真讓人生氣！我的這些仆人就像從一個模子裏出來的一樣，貪婪、好小便宜，總是在我沒看見的時候做點小動作，我讓他去市場上買些石榴酒，可他竟然中飽私囊——這像是一個忠心的仆人該做的事情嗎？”
“洛裏埃先生，那麼，他究竟貪了多少錢呢？”
“整整兩個銀幣！也就是說，有五分之一的錢流入他的口袋裏去了！我的錢包就是這樣不知不覺地消瘦下去了！它生病了！它在流血！”
“可是……可是今年的石榴酒漲價了呀！”那個挨打的可憐人說道。
“咦，石榴酒該多少錢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就是防備你們這些奸猾的家夥，像老鼠鑽進糧倉一樣，滿以為你的主人也是一樣的毫無記性，可以放心大膽地偷吃？”
“也許真是漲價了呢？洛裏埃先生，我覺得對您這樣富有的人來說，看待仆人完全可以更寬容一點，或者說，您可以在更高的層次上麵要求他們——畢竟，您是一個有錢又有智慧的人。”莉莉絲眼珠轉了轉，這樣說道。
“嗯？這話怎麼說？”洛裏埃揮了揮手，他的衛兵和仆人忙給他端過一張凳子，就這一會兒的功夫，站在門口說話已經讓他微微氣喘了。
“讓我問您一句，當您吩咐他去買酒的時候，他是迅速執行了命令嗎？”
“嗯，是的。我想……是的。”
“那麼，當您品嚐那石榴酒的時候，覺得質量如何呢？和去年的相比，會不會相對遜色呢？”
“倒也沒有，甜酸適宜，略有些苦味，但這是因為今年的太陽更大的原因，前兩天，我曾經和帝米尼斯爵士討論過這個問題，他的結論是或許這更能增加酒的醇厚和風味。”
“這就是了，”莉莉絲說道，“既然您買到了好酒，這命令又是被非常迅速地毫無疑義地執行了，又何必計較那兩個銀幣呢？在我的船上，如果一個水手技藝又高超，而且反應迅速、執行起命令來又非常果敢，我是不介意多給他幾個金幣作為獎賞的。而相比之下，您，作為一個有錢又有智慧的人來說（說到這裏，她露出一個諷刺的微笑），既然命令的執行是完美的，那麼，價格上的少許差異也是可以被接受的，對吧？”
“是的，當然！”洛裏埃先生被這樣一番話折服了，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麵洋洋得意地說道，“我是一個有錢又有智慧的公民，你們記住了，不要以為什麼都可以糊弄我，要知道，如果說你們是糧倉裏的老鼠，我就是善於捕捉老鼠的貓！”
說著，他做了個手勢，讓人將那個可憐的仆人送進去醫治，但他馬上轉過頭來，表情瞬間嚴肅起來，一個人臉上的神情可以如此瞬息萬變，若不是親眼所見，還真是不可相信。
“好了，莉莉絲小姐，我記得你剛才說過……”
“是的，我說了，我是來還錢的。”
“啊，當然，我記得這筆帳……讓我看看，”仆人遞過一個又厚又大的本子，他將本子放在膝蓋上，在其中翻找著，“嗯，一共是一百三十七……不，包括這個月的利息，一共是一百四十個金幣。”
“那麼，”莉莉絲打開背包，數出一百四十個金幣，洛裏埃先生的眼睛看見這麼多光閃閃亮晶晶的金幣，無法抑製地舔了舔嘴唇，吞下一口口水，那樣子就像餓了三天的人看見一塊剛出爐的黃油麵包一樣。他正要伸手去接，卻看見莉莉絲將手又縮了回去。
“咦，莉莉絲小姐，你不是要還錢嗎？”洛裏埃詫異地問道。
“別急，”莉莉絲笑道，又將錢點了一遍，同時從中拿走二十個金幣，放回自己的包裏。“錢嘛，還是要算清楚。這些才是對的。”
“啊？啊？可是這些才有一百二十個，不是嗎？我們說好的是一百四十個，對吧？”洛裏埃先生半禿的腦門上冒出了油光，他用和肥胖的身體毫不相襯的細小手指又清點了一遍。
“是的，一百四十個，沒有錯，但那是針對新幣而言，而我給您的，是足足一百二十個天馬幣，說不定這一次，您還有的賺呢。”莉莉絲說道。
“什麼？不不，一百四十個，我們說好的，不管是新幣還是舊幣，都是一樣的呀！”
“那麼，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去市場上，我將這些舊幣換成新幣再給您，可以嗎？”莉莉絲問道。
“如果這樣……”洛裏埃想了想，他那精於計算的腦子在飛快地運轉著，新幣雖然已經在各地流通了五十年，但顯然比舊幣要薄、成色也差得多，若是去市場換的話……
“好吧，好吧，就這樣，一百二十個天馬幣，哎呀，我親愛的莉莉絲小姐，要不是看在我們是長久合作的夥伴的份上，我是絕對無法接受的！”
“那麼，我們彼此兩清了？”莉莉絲問道，她看著洛裏埃注銷文書，將自己的那一份票據接了過來。
“是的，當然，兩清了，”洛裏埃，“田鼠”皮爾先生露出可惜的表情，因為先前他可以從這一筆帳上每個月多收到十個以上的紫金幣，“不能不說，李嘉圖大人有一個好女兒，會賺錢的女兒。真的，莉莉絲小姐，我很欣賞你。將來在你缺錢的時候，要記得，有一個人總是願意為你服務的。”
“不，免了。”莉莉絲背起背包，露出一個半是冷笑半是譏諷的神情，“這是李嘉圖先生的賬，他是他，我是我，我們之間沒有關係了，就像我不欠你的錢一樣，我是一個幹幹淨淨的清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