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作文,散文詩歌我都擅長。能一氣嗬成洋洋灑灑地寫就老師布置的作文題目,也經常隨時在一個小本子上認真寫下自認為精美清新的詩句。為此,語文老師還把自己訂閱的《散文》借給我,臨畢業時還把自己定的五本《新詩潮》送給我,鼓勵我要堅持下去,不要半途而廢。
這幾年,獎狀得了許多,家裏窄窄的牆壁都貼不開了。
畢業離校那天,宋校長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一定要堅持把書讀完,你再苦點,讓你爸再苦點,否則,這樣的好苗子可惜了!”
可是,家裏實在太貧窮了。這幾年,窘迫拮據的家境不僅影響著自己的吃穿,也更強烈地影響著我的心靈。老師和同學看我的眼神以及那些女生小聲的議論,都針一樣刺進我敏感的心靈。
所以,我已經決定,無論如何,我明天就走,和五叔一起,去北京闖蕩闖蕩。即使成不了大器,也能替父母分擔一下沉重的家庭負擔。
“爸,媽,就這樣吧,我和五叔訂好了,他明天來叫我。你們在家多注意點,爸爸犯病時及時去請醫生。北京那邊咱村裏人多,互相照應,不會有事的。”已經九點了,我站起身,走進裏屋。
“唉!還是個孩子啊!”母親歎著氣,和父親一起走進裏屋。
這一夜,我一直裝睡,父親的歎息,母親的哭聲一直持續到天亮,我也不知多少次擦幹臉上默默流下的淚水。
第二天,五叔如約來到家裏找我。父母還是有些猶豫。詢問了許多北京的情況。最後和五叔說:“孩子交給你了,這孩子的脾性你也知道,太擰,不愛說,你多照顧他點。”
媽媽在為我準備行李。一套被褥,雖然很舊,卻是最厚的。兩雙布鞋,是母親親手做的。一個小挎包,裏邊沒裝什麼,母親在不停地說著,“還拿點啥呢?”
我徑直走向西屋,拿過一個紙箱,從裏邊拿出一摞書,其中有美術老師送給我的一本《基礎素描》和語文老師送給我的五本《新詩潮》,還有一個塑料筆記本。
五叔見到這些,又好像變了主意:“這孩子真應當好好上學,打工,可惜了。你們再考慮考慮吧。”
母親的眼淚立刻流下來。
我急忙和五叔說:“這是到北京時看的,咱們走吧。”說完,迅速背起行李走出屋子。
曲折蜿蜒的山路上,父母、五叔和我前後走著。父親一直在不停地囑咐我,托付五叔,我不停地簡短地答應著,也多次哽咽幾乎落淚。
到了西梁山頂,我轉回身對父母說:“你們回去吧,多注意!”說完這幾個字,淚水再也止不住,一串串流下來。
太陽出來了,照在父母的臉上,晶瑩的淚珠閃爍著光芒,我強裝笑臉:“沒事,甭惦記,回去吧。”說完,加快了腳步。
走出二百多米,該轉過山腳了,我又忍不住回頭,見父母還在朝陽中,向我擺手,那一刻,永遠定格在了我的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