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明天我和五叔走,行嗎?”終於忍不住了,我低聲問。
“你太小,再過二年。要不,後半年還是上學吧。”爸爸說話的聲音不大,但語氣堅定。
“學就不上了,讓二妹,三妹上吧。這活,我真幹不了,五叔明天走,我和他說了,他答應帶我走,說能幫我找到我幹的活。明天,讓我走吧。”我盡量耐心地和爸爸商量著。
“你太小,看你那個兒,能幹啥。爸也實在不放心啊。”爸爸在地頭坐下來,拿出了煙袋。
是的,我的個兒是太矮了,也太瘦了。四月份體檢,我身高不到一米六,體重也不到四十公斤,當時,就覺得很羞愧。
“小隊裏那些重活,我不都幹過嗎?再說了,五叔也說了,外邊的活不累,明天,我和他去。家裏的活,我更幹不了。”我有些不耐煩了,執拗地說。
爸爸坐在那裏,低頭抽煙,不再說話。我低著頭,拿起一根木棍寫著一個個的篆字。
初三後半年,我的興趣由畫畫轉到了篆刻上,在那個塑料本上,搜尋了大量的篆刻印章及篆字,沒事時經常寫幾個,無論在學校還是在家裏,無論是在教師還是在外邊的空地上。這已經成了習慣。
“你累先回去吧,我耪完這幾條壟也回去了。”爸爸磕了磕煙鍋,抬頭對我說。
“我也等一會,一起回吧。”我站起身,重新拿起了鋤頭。不知怎麼,眼裏竟流出了淚水。
晚上,月光如洗,家裏靜靜的。弟弟和兩個妹妹在炕上寫著作業,姐姐正在感冒,在炕上躺著。整個炕已經被他們幾個占滿了。
我和爸爸、媽媽坐在院子裏。爸爸的煙鍋一閃一閃,不斷映出他消瘦的臉龐。媽媽挨著我坐著,不斷地歎著氣。
“明天,我走吧,你們倆注意點身體。”我打破沉默,小聲地說。
“試剛考完,先等等行不?你平時學習好,說不定考上縣一中的。”爸爸慢慢地說著。
“考上縣一中就更不念了,咱家拿不起那些學費。”我堅定地說著。
“咱家你們幾個就屬你學習好。本想供供你,能夠像村東你二大爺家的大哥一樣,將來能上大學,可是家境不行啊。”媽媽忽然哭了起來。
“孩子也太可憐了,你妹妹出生早,你吃奶不到七個月。小時你,見到水兒就喝,連苦膽都一樣大口地喝。八歲那年村裏來放電影,你沒有棉衣,眼巴巴地坐在炕上。”媽媽連哭帶說,聲音也越來越大。
是的,這些年,爸爸經常犯病,一家八口,已經虧欠生產隊一千多元了。我們幾個飯都吃不飽,穿衣也成了問題。我清楚地記得,去年春天,都快五一了,迎春花早已綻開金黃色的花朵,柳枝也綴上了翡翠般的綠葉,我還穿著厚厚的棉衣,因為當時爸爸剛住院出來,沒錢做單衣。
至於上學,我更喜歡啊!
我喜歡畫畫,素描工筆都喜歡。能幾筆勾勒出惟妙惟肖的人物花鳥,也能一個小時甚至幾個小時地坐在那裏精細描繪小村秀麗的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