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談趙大富吧,莫談國事。”
“趙大富就是一典型的投機分子,他到吳德市先是拾破爛的,比如收收廢品報紙什麼的,經常在市裏各大機關出入,一來二去就和辦公室的人員搞得很熟。收破爛也是一個高利潤行業,幾年下來居然掙了幾萬,這在當時也可以說很富有了。這人腦子特別靈活,尋思著收廢品不是長久辦法,思謀幹一件大事,有一年到了先鋒縣,聽說這裏出煤,主意就打到這上麵來了,他整整用了半年時間,走遍了先鋒縣大大小小的鄉鎮山溝…….”
“這人很有毅力。”我知道先鋒縣幅員遼闊,按當時的交通水平要走遍鄉鎮,談何容易啊。
“是啊,要發財吃這點苦算什麼?趙大富二十歲前就走遍了全國大部分省市,見多識廣,所以才鍛煉出後來把握機會的能力。他初步確定趙家溝,然後私下裏請技術員幫忙看了,認為沒問題,就上下活動辦手續,當時以集體國有煤礦為主,私人開礦還少得很,他把自己掙來的幾萬全部投入了搞關係,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市裏縣裏,鎮上村裏,銀行、工商、稅務,那時候有了錢什麼都好辦,因為是改革,上麵沒政策的下麵就先搞,然後慢慢規範,所以,趙大富成了先鋒甚至吳德市少有幾個開礦的私人老板。”說到這裏,楊青山也不得不佩服,“這廝的確有膽量,當時敢拿幾萬去打點關係的人恐怕也隻有他敢,他連後來開煤礦的錢也全是靠銀行貸款,敢於負債,孤注一擲,十足的賭徒性格。”
“他也不全是賭,你一說我發現這龜兒子腦筋特別好使,善於算計,提前知道拿出去幾萬可以拿回來幾十萬幾百萬。不過,在賭煤礦能不能開采、能不能出煤這一點上的確膽子很大,他又不是內行,技術員光憑眼睛看就下這樣大的賭注,一般人很難做到。”
“趙大富發了後和縣裏市裏有關領導以及實權部門的關係拉得很近,這些年錢多了,他終於沉不住氣,開始狂妄起來,可誰也把他沒辦法,全得力於他多年經營的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網。”
“哦,能不能說說?”我對這個特別感興趣。
“據我所知,他的關係主要的建立在五年前魯大東主政先鋒縣的時候,他和現任縣長苟大全都是魯的得力幹將,當時魯任書記,苟是分管企業的副縣長,他們聯手搬掉當時的縣長後,先鋒縣幾乎就是魯係天下,各局、各鄉鎮的主要一把手抱成了一團,魯上調市委後,先鋒縣的人事大權也基本上是掌握在魯大東手裏,包括楊財豐當書記。”
這些我都有些清楚,在黨校學習期間,黃塵中、顧常用等經常分析先鋒縣的人事格局,哪個背後有什麼人,市裏有什麼關係,誰又是怎麼上來的,二人是活字典,百事通。
我不禁問道:“趙大富熱衷於政治,為什麼沒做一官半職?”
“哈哈哈…….老弟你不明白我們這些草民的心裏,自由慣了,誰還受那份閑氣?動那份腦筋?官場費大腦最厲害的地方,勞心勞神,活得戰戰兢兢,除非到了最高層。”
我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有了錢何必在乎一官半職的呢,“是啊,你說得對,有了錢什麼事不能辦,千裏為官無非財,古人都說過。”
“趙大富也並非全無收獲,至少獲得了兩處大益:一是直接的收入。他的稅收是禁不住查的,先鋒縣以他為首富,可是你聽說過交稅他是第一嗎?現在的稅收還不如我柳溝煤礦的三分之二,想想這麼多年,少交了多少?這是一筆天文數字,偷稅漏稅起碼占到他財富的三分之一還多;二是一個人有錢了,最怕的是什麼?”
我笑道:“別人惦記。”
“哈哈哈…….對頭,這別人是一般的人還好說,最怕的還是政府,如果政府有人心裏惦記你的財產,你多半很快就會成窮光蛋,說不定還有牢獄之災,像趙大富那樣的身家是最害怕的。”
“嘿嘿,難怪你們熱心和領導打交道。”
楊青山坦蕩的回到:“現實的事例教育,人人都明白怎麼回事,商人和官府交道無非一是保財,二是牟利,各取所需,公平交易,這是公開的遊戲規則。”
“除了魯和苟外,趙大富還有些什麼關係?”
“王大錘!”他調整了一下自己才坐姿,身子更傾向我,“我退出涼水泉煤礦的投標,是王大錘暗示的,煤管局借了趙大富150萬,趙大富向你催債,最後反映到郎書記麵前,無非就是想把這事鬧大,讓縣委、縣府順理成章把煤礦轉讓給他。”
“結果我成了替罪羊?無功有過,是趙大富過河的跳板?”我恍然明白了這其中的奧妙,原來老子早在人家的算計中了。
“可以這樣說吧。”
“我*,解決民工工資是政治任務,老子當時出主意想辦法,為縣委縣府分憂,保住了王大錘的官帽,居然落了一身不是,差點連副局長都不保,他龜兒子原來是另有目的。”我氣憤不已,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氣不打一處來。
“王大錘以煤管局借有趙大富債務為由,多次向郎書記彙報,苟大全早已經表明了態度,我知道這其中的緣由時,主動放棄了。”楊青山心有不甘,搖頭道,“拍賣的結果的確大出意外,想不到這些人做事會這樣狠,白送一個煤礦給趙大富。”
我明白後來郎一平之所以同意並大力鼓吹趙大富,背後肯定得了不少好處,估計楊青山是明白的,介於我和郎一平的關係,他不好點明白而已。
“陸局,你今天白天問我的事,不是我有意不回答,而是涉及到有些不能說的秘密。不瞞你說,涼水泉煤礦是我先提出來購買的,最後不得不退出競標,被趙大富低價購得。”楊青山一臉的惋惜和遺憾。
“這和煤礦遲遲不開工有什麼關係?”
楊青山神秘一笑,說道:“今天我把你當朋友,什麼都說了,你今後可別用這行內的秘密來為難我啊?”
“說哪裏話?我一直把你當朋友。”
“其實也沒什麼,煤管局胡局長、安股長等都清楚。”
他越說我心裏越感覺癢癢的,“難道他們還有什麼共同的秘密瞞著我?”
“先鋒縣大大小小八十多個煤礦,如果按上級批準的采礦儲量,現在至少有一半關閉了,為什麼大家都還活得好好的?”
我突然有些明白,疑問道:“原來你們都是越界開采?!”
楊青山笑而不答,顯然就是這樣了。
“涼水泉煤礦遲遲不開工,就是在探新的礦脈?”
楊青山道:“其實不用探,那山背後就是趙家溝煤礦,趙大富心裏清楚得很,開新的作業麵需要時間。”
“哦……”我突然明白了:李路攔我下礦,不是什麼狗屁安全問題,而是怕我發現這其中的貓膩。
我問道:“局裏每年都有檢查,上級也經常抽查,難道發現不了?”
“哈哈哈…….你們每次下來提前幾天通知,礦主們早做了安排,熟悉內幕的人都是老朋友,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無非就是…….”他食指和拇指一撚,我知道那是用錢買通的意思。
我靠,老胡和安校民看來一年也有不少收入啊,老子剛剛上任,礦主們紛紛來朝賀,看來也是和這些事有點聯係了?
“估計這是行規,老子也睜隻眼閉隻眼得了,管死了豈不是和錢過不去?斷了自己的財路!”
楊青山繼續說道:“這是煤炭行業公開的秘密,各地都這樣,大家無非搭夥求財罷了。”
我突然想起他中途說有事要彙報,問道:“你不是有事嗎?說罷。”
“我想辦一個洗煤廠,產業辦在煤管局,希望陸局長能通融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