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值得選擇的生活,就是免於為生計勞碌的閑暇中自由地進行純理性的沉思,沉思事物的本質及其發展。——亞裏士多德
(1)
那年是千禧年……
袁紫煙的一頭秀發剛剛染成了淺栗色,直直地垂到腰際,她在穿衣鏡前欣賞著自己細嫩光潔的粉臉,又輕微地扭動了一下柔軟的腰肢,那緞子樣的秀發也微波蕩漾地擺了擺,像在做洗發水廣告。她輕輕地笑了笑,她的眼神裏總有一種望穿秋水的淡淡的哀愁,其實是內心的空虛無處可去,便罩在了一對透靈的眼睛上,你瞧,那鏡中的美人也會心地笑了,像心中有鬼似的,長長的睫毛一合,遮掩了許多已漸遙遠的故事。如水的歲月,沉澱了泥沙,剩了清涼涼的一層,沒了痕跡……她輕歎了一口氣,回聲在室內漾開,她轉過了身,轉了身也許就聽不到往事的回音了……
樓下已傳來紋紋、繡繡、寶寶的尖叫聲、爭搶聲、張姨的勸責聲、“吃飯了!吃飯了!”的吆喝聲。孩子多了就是這個樣子,像極了夏日裏樹上的一窩蟬,雨剛過,它便聲嘶力竭地喊起來:“知了——知了——”漫長而煩躁,也不知它到底知道了什麼,了然了什麼,徹頭徹尾的一群白癡。
紫煙悠悠地從樓上走下來,餐廳裏的飯菜已擺好,張姨在給寶寶洗臉,在她給寶寶拿毛巾之際,寶寶乘機把一隻水槍裝飽了水,衝著繡繡噴了滿頭滿臉,繡繡捂著眼哭著鬧著,紋紋趕緊前去救護她,替她擦臉上的水。張姨氣得直跺腳。
紫煙沉了臉大聲說:“寶寶——!”
寶寶聽到嗬斥,握著水槍的手不覺一顫,他抬頭看著媽媽,兩眼一眯,嘴角一扯,壞壞地笑了,他頭上川字形的幾綹頭發也好像笑了一樣。
那笑容牽扯著紫煙的神經,有一個人的影子躲在那笑容背後,那人也笑了,比寶寶的笑更加響亮而猖狂。紫煙的心一抽一緊,繼而滿腔煩惱湧上來,她啞著聲說:“笑什麼笑?越來越沒規矩,快吃飯去!”
寶寶說:“我不吃——”
紋紋、繡繡穿著同樣式的小白裙子,晃來晃去,像兩束捆好了的茉莉花,如果有人要,正心煩的紫煙願意馬上送人。
紋紋跑過來,漲紅了小臉報告著:“媽媽——媽媽——寶寶不聽話——”
紋紋6歲了,秋天就要去讀一年級了,她長得細眉小嘴,小圓臉,不像紫煙,也不像她父親玉緣,倒有點像她的奶奶佟小花。本來她是第一個孩子,紫煙很喜歡她,然而,當她臉上掠過佟小花的神情時,紫煙便會無端地堵了心,可她又是最懂事的一個孩子,很知道看紫煙的臉色,也知道讓著弟妹,在三個孩子中,她是個小管事的。繡繡4歲,很漂亮,端端正正,遺傳了玉緣的五官樣式,可是她顯得可有可無,她剛生下來沒幾個月,紫煙就又懷了寶寶,繡繡便斷了奶,靠跟張姨吃奶粉長大,等寶寶生下來,一家老小的萬千寵愛都在寶寶身上,已很少關注她了。
紫煙蹲下來把寶寶攬在胸前,給他扯扯皺了的衣服,盡量柔聲說:“寶寶聽話,不許欺負姐姐,安心吃飯,吃飯長大個,不吃飯長成小螞蟻……”
紫煙不會哄孩子,她聽著自己哄孩子的聲音似乎很遙遠、很虛情,自己聽著都不舒服,她強壓著無奈與厭煩,把寶寶拉到飯桌前。這幾個孩子從她的肚子裏一個個嘰裏咕嚕地出來,成了一個個活生生的小人兒,把她帶進紛繁的真實的生活裏,愛她們嗎?不愛嗎?什麼是愛?她找不到答案,她做了她們的媽媽,她隻看到日曆一頁頁撕下去,沒有亮色,沒有情調,日子隨著地球的轉動一日日轉下去,生活不會停,人心卻慢慢地做了繭,死了,她的光鮮靚麗,隻是沉靜的水麵上泛起的一點點浮光。
張姨給繡繡擦了臉,繡繡的哭聲漸止住了,她不去親近她的媽媽,她似乎跟張姨更親一些,張姨嘟囔著:“寶寶越來越調皮了,追又追不上,捉又捉不住,我也上了年紀了,真怕他磕著碰著。……我擔不起責任啊,唉……”
紫煙聽了張姨的抱怨,也體諒她照管幾個孩子不容易,便平靜了一下心情,淡淡一笑,說:“我昨天到公司裏轉了一圈,有個叫秋月的,人比較幹淨利落,有點文化,明天讓她來帶寶寶,希望你能多指點她。”
“是嗎?但願這個比較可靠。是哪裏的人啊?多大了?”
“大概是天津那邊的吧,20來歲。具體情況我也沒細問。”
(2)
張姨嘴裏喔了一聲,繼續照顧幾個孩子吃飯,紋紋、繡繡自己會用勺子吃,張姨一點點地喂寶寶,紫煙說:“讓他自己學著用勺子,你也吃吧,不然就涼了。”她抬頭朝婆婆佟小花的屋望了望,仍沒動靜,就說:“我們家現在吃飯也不像吃飯了,得一波一波的,誰吃了誰飽,你上年紀了,別隻顧孩子們,快吃吧。”
“我不急,先讓寶寶吃飽。”
“我往那屋看看去,你就別管我了,我早飯不吃也不餓,你讓寶寶多喝些奶,奶有營養。”紫煙說完,抬腳往婆婆的屋裏走去,黑底紅花的裙子裹了她瘦瘦的腰肢,雖生了三個孩子,體型一點沒變,張姨背地裏叫她細腰蜂。
張姨望著她的背影,心中有一種老年人的鄙夷與不屑,寶寶三歲了,小保姆已經換了三任,紫煙以不同的理由打發走了,以張姨幾十年的經驗與側目觀察,不是小保姆不可靠,而是提防寶寶的父親玉緣。
話又說回來,假使沒有這些小保姆在眼前晃,那外麵的野花、野草,溫柔的、漂亮的、年輕的,還不有的是,別說那些酒吧、發廊中不幹淨的姑娘,單就公司裏那些女工,哪個不上趕著巴結。
世風日下,世道變了,張姨不禁歎了口氣,她同情紫煙,同時又覺得她籠絡不住男人,一個女人不能拴住男人的心便是沒本事,便要受到蔑視,這是天經地義的,這是大多數上了年紀的女人的共同心理,有著一種不見血的殘忍。
紋紋和繡繡在一盤油炸大蝦中翻來倒去,許多蝦掉在桌子上,張姨說:“輕著點,輕著點,女孩子就不該毛手毛腳。”
繡繡聞言放慢了速度,夾了一隻蝦的腿慢慢收回筷子,再拐回胳膊往嘴裏放,還未曾到嘴邊,蝦從筷子上滑了下去,她總吃不到嘴裏,急了,嚷著:“怪你怪你,慢著慢著,掉了吧?”
紋紋微笑著望著她,偷偷做了個鬼臉。繡繡怒目著說:“笑,還笑。”紋紋輕輕低下頭去喝湯。張姨說:“我來給你夾一個大的。快吃。”說完,夾了一個大蝦給繡繡,繡繡嘟著小嘴說:“不吃了,不吃你夾的。”
“嗬,了不得了你?我吃。”張姨假裝生氣了。
寶寶嚼著嘴裏的飯說:“別管她,看我吃得多歡。”
繡繡用眼睛斜著寶寶,這一招是從佟小花那學來的,她正有了試驗的機會,努力把眼往上翻,很誇張的樣子,臉鼓得像青蛙。一下子把張姨氣樂了。說:“別翻眼了,再翻就越長越難看了。你看紋紋多聽話。”
繡繡大聲說:“你們都是壞人,不理你們!”
“真該星期天也讓你們倆去幼兒園,太煩了。”張姨作勢打了繡繡一下。
紋紋說:“我不煩。”
張姨說:“對,就紋紋是好孩子。”
繡繡說:“幼兒園比家好多了。”
紋紋隻是微笑著喝湯,不再言語,喝著喝著嗆著了,咳嗽幾聲。張姨給她拍著背。紋紋連連擺手,示意沒事,眼淚卻嗆出來了。
寶寶見狀,大笑。
張姨輕輕歎一口氣,怪紫煙怎麼還不快點來看這些孩子。
……
佟小花躺在床上,懨懨的,臉有些浮腫。她已經打電話叫王醫生來給她測血壓,這幾天她總是胸悶氣短,飯也懶得吃。
紫煙結婚八年以來,與婆婆沒爭過沒吵過。並非因感情深厚,她對她有著一種遙遠的仇恨,那仇恨倘要溯源,那是幾千年來婆與媳之間的爭戰,任何結了婚的女人都要染上這股子硝煙,躲也躲不過,那個夾在婆與媳之間的男人應該屬於誰更多一點,是暗鬥的焦點。紫煙對於丈夫雖不是特別地愛,但她也必須去奪,從婆婆手中奪,從其他女人手中奪,這是她所在的位置付與她的責任。
(3)
而那個一表人才的玉緣,風流倜儻,也自有讓女人們垂青的資本。
紫煙有時在打翻一瓶醋以後,會這樣想:倘若一個男人,沒人去爭去搶,老實巴交的一塊木頭,平平庸庸,也會沒什麼價值。這個念頭一過,她又覺著不對勁,怎麼幾年前那個高傲的,不輕易低頭的紫煙連個影兒都沒了?
如今,婆婆病了,公公、丈夫又都忙於公司裏的事,紫煙忽然覺出了婆婆的可憐,那無緣由的恨,便遞減了許多,幾乎快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眼前,她隻是一個需要安慰的病人,她走過來看她,有一種菩薩的感覺從心中升起。
這一刻,她完完全全地原諒了她,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的理解,是在另一個女人失敗的時候。
她叫了聲:“媽——好點了嗎?吃點東西嗎?”
佟小花偎在床上,有力無氣地說:“一會兒再說吧,你們先吃吧,王醫生一會兒就來了。”
紫煙坐在靠床的一把椅子上,佟小花看到她新做了頭發,長長的,栗色的,一根根的,每一根都很精致,讓人很想去摸一摸,但那不是盟盟的頭發。
紫煙說:“你給王醫生打過電話了?嗨,媽——,我說你就別跟老二他們生氣了,你這病還不是氣出來的,他們也都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想幹什麼就讓他們幹什麼去,您也上歲數了,省省心吧。”
小花側坐起來,用手捋捋耳朵兩邊的發,說:“我也知道,我也想通了,兒大不由娘啊——”
佟小花對著大兒媳有許多話隱在肚子裏,她是寧肯對那些牌桌上的老姐妹嘮嘮心裏話,也不會對兒媳婦說什麼的,世上能夠真心對兒媳掏心掏肺的婆婆太少了。
小花也有小花的難處,她得像個婆婆——兩個兒媳婦的婆婆,不好當。她還得像個一家之長,為這個家的前前後後費思量,她不會去對大兒媳說二兒子玉潤與二兒媳巧蔭有什麼不好,免得大兒媳太得意。
紫煙故意說下去:“你這病,還不是因她們而起?”
小花慢條斯理地說:“也是到了該添病的年紀了,一天不如一天了,一會兒王醫生來,讓她開點藥。”
紫煙見她倚老賣老,她頂看不慣,窩著心中不爽快說:“要不要給玉潤兩口子打個電話,讓她們來看看你?”紫煙與婆婆幾乎沒什麼共同語言,坐一刻,便覺得沒了話說。
小花製止道:“算了,別讓他們知道,就當我一直好好的,過兩天,盟盟就回來了,你和盟盟一起到他們那邊看看,我也惦記他們。”
紫煙含笑答應著,心中怨意漸深,初來時那點菩薩心漸散去,心想:天下父母向小兒呀,都氣成這樣了,還惦記他們。
紫煙雖與妯娌巧蔭接觸不多,與巧蔭也沒什麼隔膜,巧蔭也一向很敬重自己的樣子,但她還是希望能從婆婆嘴中聽到對巧蔭有什麼不滿,那才叫快意,那種看人鬧別扭時的無聊的快意,往往比自己有什麼高興事還要高興,妯娌之間的暗中較勁,也是很正常的。而婆婆也是精明之人,早猜透了她的心思,她不會留下任何話柄在大兒媳手中。
紫煙沒聽到什麼,憑空生出不滿足感,心中空虛,進而發展為點點滴滴的恨(一個女人,對丈夫的不滿是很容易轉移到婆婆身上的——隨時隨地都可以轉移,其實結了婚的女人的不良情緒多半從丈夫起,而燃燒的往往是婆婆),不過,她仍然帶著笑,一種飄忽的笑,不深切。
紫煙剛想離開,已經站起身,王醫生邊逗著孩子,邊進來了,他是個五十多歲的男子,說話大聲大氣的,是鎮醫院的一名醫生,鎮醫院效益不好,在倒閉的邊緣了,沒幾個人上班,也少有人看病,他跟汪家關係好,幾乎就成了玉緣家的家庭醫生了,這時還不到8點,他便接了小花的電話來看看,他叫王宇昆。
他沒敲臥室門就進了屋,他已習慣了,打了招呼,從包中掏出血壓計,給佟小花量血壓:85:135,挺正常的,聽聽心跳:75次。
王醫生連聲說:“沒事,沒事,一點事沒有。起來轉轉,多吃點飯,再去玩上兩圈麻將,就什麼事沒有了。這是閑來的病。”
小花笑了,紫煙也笑了。
“木生一早就走啦?”
“唉,已經兩天不回來了,也不知忙什麼呢,反正整天不著家,見不著個人兒。”
“那可不唄,整個公司上上下下那麼多事,他哪兒都得操心,木生哥能幹啊。”王醫生這麼說著,偷偷看了小花一眼,見小花表情並沒多大改變。他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嘀咕:木生肯定又在那個女人那兒唄,這事都傳開了,這小花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或許是真不知吧,若知道了,還不大鬧?就連這紫煙也未必了解公公的情況。
紫煙見婆婆沒事,轉身出來。
“他能幹什麼呀,我看他是瞎折騰,前些日子,他迷上炒股了,把錢交給一個姓孫的幫他炒,他說賠了不少,具體多少,他也不說,他也不敢對玉緣說,他想著什麼時候能撈回來,我看懸了,我說讓他別弄那個,他不聽,不定什麼時候就把這家產賠沒了呢……”佟小花見紫煙走了,跟王醫生說著知心話。
“喲,木生哥還炒股啊?趕那時髦玩意兒?他可還挺新潮。快讓他停了,那跟賭錢有啥區別啊?我就看不上那個……”
王醫生抬屁股匆匆走了,走時,手裏多了一條香煙,紫煙沒看也知道是什麼牌子。她心中鄙夷地一頓。
佟小花洗漱了,與紫煙來吃飯,三個孩子已被張姨帶走了,紫煙覺得沒胃口,就說:“同學小敏找我,我們要去做護膚。”便出來。
小花掙紮著吃了兩口飯,張姨已帶幾個孩子玩去了,她見孩子們沒去上學,便知今天是星期日,她喊了寶寶幾聲,沒人答應,估計是到後院去了。小花近來對一切不滿意,覺得這個家中就寶寶招人痛,惹人愛,而別人多多少少都讓她有些失望。四顧無人,淚水便滑下來,從前吃飯時,大兒媳,二兒,二兒媳,四個娃娃,熱熱鬧鬧,有時汪木生與玉緣在家,便可以開兩三桌,多麼熱鬧的一個家庭,而今,卻驀地清冷起來,她不由得恨二兒子玉潤,想著想著,還是二兒媳巧蔭罪更大些,刁鑽古怪,把個一向聽話的玉潤給調教壞了,真不該讓她這人進這個家門。
(4)
二兒媳名叫李巧蔭,出生在一個偏鄉僻壤的小村,那地方經濟不發達,人們都在土裏刨食,她家中四個姐妹,生活不寬裕,她與玉潤是大學同學,畢業後隨玉潤來到這個小鎮,小鎮靠近省城,距省城僅60裏路,沾了省城的光,經濟繁華,百姓富裕。
巧蔭生得小巧,比紫煙矮,這是讓佟小花極為不滿的地方,但玉潤對她一見傾心,覺得她長得很有味,很耐看。巧蔭並不羨慕這個當地大戶,她思想中有著那種對暴發戶的偏見,而一旦入了他家的門,她不得不滋生出驕傲的喜悅,這喜悅是因那往日的姐妹、舊日的親朋嫉妒的眼神中相映產生的,有時,靜坐下來,細細一想,汪家有千萬的資產,這錢雖未在自己手中,但與自己是沾邊的,也難怪人們會用那麼一種眼光看她。
她是極清醒的,有著理智的頭腦,她知道這個家庭中,除了玉潤,其他人都認為她是為了汪家的錢,她比不上大嫂紫煙,紫煙可謂出身名門,父親做過縣委書記,也做過副市長,如今雖然退了,但在任時也曾幫過汪家不少忙,給汪家的經濟帶來不少好處,並且紫煙給汪家生了寶寶,使汪家後繼有人,紫煙是出來進去有身份有地位的,你看她那輛奧迪車,便是汪木生對她功勞的肯定。紫煙也從小把自己當成大家閨秀,雖隻高中畢業,確偏看不起大學畢業的巧蔭,說她土氣,而巧蔭也對這位大嫂含不屑地輕視,說她俗氣,並且見她整日無所事事,隻知道買衣服,做美容,又說她無聊。各人衡量事物的準則不一樣,再加上各自本就處在妯娌這個特殊的地位上,雖年齡相差不太多,但共同坐在一起歡聲笑語的時候卻很少。
巧蔭剛來時曾在郵電部門當了一名職員,工作輕閑,然而卻不入紫煙的眼,紫煙認為她為了那幾百元工資去按部就班不值得,掙得不如自家公司職工多,也不如自己的一條褲子值錢。而巧蔭想花自己掙的錢,紫煙就背地悄悄跟她講:“汪家這麼大的家業,這兩年雖然差了,但前些年錢像雪球一樣滾,不會缺咱們的錢花,你這是何苦呢?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你這樣簡樸,我花錢心中也不踏實。”然巧蔭不聽她的,她有她的主意,她沒有向別人伸手要錢的習慣,那是關乎尊嚴的,尊嚴永遠不能放棄。紫煙見她無動於衷,也不管她了,自己的日子照樣過,巧蔭的小家子氣是一輩子改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