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殊死對決2(1 / 3)

果然,弟弟的分析很有道理!

正在驚歎之餘,我的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是妹妹的手機號碼。見此,我鬆了口氣,平治的確是在自尋煩惱。豈料,電話那頭卻是傳來了寶玲的尖叫聲:“我的雪糕!”

當即,一響陰森森的狂魔笑聲緊隨其後:“寶玲,想知道貓是怎麼下蛋的嗎?”

我的心髒驟然一緊,仿佛被那笑聲銜到了半空中。我將目光求助般地投射向弟弟,卻見那家夥正掏出自己的手機,也不知道正翻看著什麼。與此同時,對麵傳來了掛機的斷鈴聲。

我來不及驚叫,就見平治用他那雙謹慎的目光,正注視向我道:“小婷在公寓裏。”

“你怎麼會知道?”

“剛才——是小婷的電話號碼吧?”見我點頭,平治則是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那就對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既然越書明能在寶玲的身上安裝追蹤器,我同樣也能在小婷的手機裏安裝跟蹤器。之前,小婷的手機關機,我因為追蹤不到她,所以就趕來到了賣場。”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平治醒來,見越書明逃走,就明白壞事了。隨後,弟弟接到了梁小軍的電話,便連忙撥打了妹妹的手機,卻被告知關機。手機一旦關閉,信號隨之消失,這家夥也就不知道小婷的下落了。

“啊?你什麼時候安裝的?”

“從一開始就安裝好了。”

“難怪——你會知道小婷因為參加員工培訓在外住宿一事,也清楚她在哪兒。”這家夥把我這個大哥簡直當猴來耍。

“我這麼做,隻是擔心小婷的安危。”平治的回答振振有辭。

說話的同時,我們來到了商場附近的那座公交車站。迎麵恰好停來了一輛公交車,我拽著弟弟便往車廂裏麵鑽。

“幹嗎坐這個?出租車要快些!”

“我有話要問你!出租車上——說話不太方便。”

我也不顧弟弟的反對,強行將他拖上了汽車。

(肆)

一踏上公交車,我便拖著平治,朝向最後一排的車座走去。也不理會眼下是否契合時宜,我決心要弄清楚這一切事件的真相,因為這是我身為兄長的責任和義務。幸而,已經過了上班的高峰期,車上沒有多少乘客,最後三排更是空空無人。

一落座,我便質詢道:“平治,你是不是對我隱瞞了什麼?”

“我隱瞞大哥的事情那可就多了!”這家夥揉了揉鼻頭,看來是有心要與我進行持久戰:“初戀、初吻、第一次夢遺、第一次手淫、第一次看A片、第一次撫摩女人的身體,第一次做愛……”弟弟擺出一副浪蕩無恥的模樣,是為了令自己顯得爽朗且痛快。

終於,我徹底被平治給激惱了。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捏緊的拳頭揮舞在其腦後的車窗上,將玻璃震動得“嗡嗡”作響。

“大哥,你生氣了?”這家夥愈加開心地反問,愈加歡欣鼓舞地微笑,就是不配合我的問話。

“我說的不是這些,而是十八年前,在你七歲那年,小婷出生的那個夜晚,我讓你到村頭去接父親,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剛才,我已經跟莫直徽見過麵,理清楚了村裏那年爆發梅毒的原因,得出結論這跟我們父親的死因有關。”

平治歎了口氣:“看來大哥是徹底弄明白了,為什麼我要抓住梅毒這條線索不放。”不知道為何——這家夥居然流露出死期已至的那份傷感。

我直指出案件的重點道:“平治,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殺死瘋女人的那個凶手——到底是誰?”

“眼下,大哥通過直接或是間接所得到的那些信息,怕是應該很清楚誰是殺死瘋女人的幕後真凶了吧?”

我回憶起在自己十歲時、妹妹出生的那個夜晚,當我打開父親那隻便攜式醫藥箱的箱蓋,發現原本應該放有手術刀的位置,那裏卻是什麼也沒有。因為,它就如同那夜風雨交加的閃電一般,劃亮出鞘在了本不應該出現的地方。

“果然是你!”盡管早在莫直徽第一次斷言:這是一場我們兄弟倆之間的較量,我在心底就已產生出了這種預感,卻是一直都不肯承認。

原來,莫直徽始終都是在以其智者的姿態,遠遠地觀察著我和平治的此番交戰,他不想撕毀與老師之間的那份盟約:不要再傷害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庭了。但為了調查出案件的真相,他又在堅持不懈地努力著:跟隨著莫直徽的步調與引領,我正在身不由己地走向命案的根源,而平治則被暴露在了這根源的中心。

顯然,弟弟比誰都更加清楚,當越靠近案件的實質,也就越容易暴露出其童年無知所犯下的那次罪惡。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他總是在我麵前閃爍其詞。

“對!”平治的目光包含著冷靜,仿佛是在言說著與其自身毫不相幹的另一件實情:“是我劃開了瘋女人的肚子。”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我感覺自己的整個麵部都僵硬了。

“因為孩子的無知與好奇。”平治輕描淡寫地撫過了我的錯愕:“當時,我認為貓下蛋和女人生孩子是同樣的道理,所以我想知道女人是怎麼生孩子的。”

公交車像一艘船在馬路上顛簸,起伏動蕩的震顫,將平治的五官搖晃得麵目全非。我簡直從未真正認識過這個相處了長達二十五年之久的親弟弟。

“但你怎麼能——”我是想說:你怎麼能做得出這樣的事情?

“之前,你也看到我解剖了阿花,但並不明白蛋是如何生出來的。那天晚上,你讓我去接父親,我來到村頭的那棵大榕樹下,瘋女人正背靠著大樹,發出野獸一般的呻吟。我那時候因為太小,不明白她是怎麼了。女人指著肚子,一個勁兒地喊疼。我看到她的肚子和母親一樣,也是高高地隆起,就想到可能是要生孩子了吧!於是,我從口袋裏掏摸出了一把手術刀,說要幫她。瘋女人一個勁兒地點頭,隻希望能盡快地了結痛苦。就在我劃開瘋女人的肚子,那團死胎滾落出了女人的子宮時,父親出現在了村頭。眼見我的所作所為,父親被嚇壞了。他為了幫我銷毀罪證,便用我身穿的那件雨衣將瘋女人包裹了起來,準備藏匿到無人發現的地方。父親用雨衣包裹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被感染上病毒。”

難怪,弟弟的衣服上並沒有沾染血跡,而父親的襯衫卻是留下了血漬。由此也就解釋清楚了,平治聲稱拿給瘋女人的那件雨衣,為什麼會於第二天出現在我們老沈家祖屋背後的那間柴房裏,並且由父親焚燒銷毀。

那天也因為下了一夜的暴雨,雨水衝刷幹淨了遺留在大榕樹周圍的瘋女人的血汙。

“是父親教你的:一旦任何人提起那天晚上的行蹤,你隻需要回答是在家門口遇見了我們的父親?”

平治點頭,大概正是從那一刻開始,父親就已經想清楚了一旦行徑敗露,便由自己全權包攬弟弟的所有罪責。

“但你將父親的死因指向越家又是怎麼回事?那時候,你根本就不知曉越家小兒子身患有梅毒一事。”

“大哥,你還記不記得十八年前,春節過後的那個新學期開學,越書華回到了廣博縣中學的半個月後,突然高燒不退,越家老爺子便請父親為他兒子看病一事?”

我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其實,那就是梅毒的症狀。但越文軒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小兒子會身染性病,這才讓父親幫忙看病。我不知道當時,越書華的病況到底有多嚴重,但父親肯定看出其身染梅毒。不久,越書華就被送到了城裏進行救治。之後,就發生了小婷出生的當天夜晚,我給瘋女人動手術的事件。現在想來,這也是父親為什麼會翻閱那本《黴瘡秘錄》的原因,他知道瘋女人得的是梅毒,而越書華得的也是梅毒。”

“這麼說來,你是懷疑越文軒怕父親在村裏散布他的小兒子身染梅毒一事,所以,就將我們的父親——”

“不僅如此!”平治閃爍著目光道:“那天晚上,父親在搬運瘋女人的屍體時,當我們來到了清溪河邊,正巧聽見了樹林裏有人經過的動靜。當時父親被嚇壞了,便帶著我將屍體丟棄在溪邊,就匆匆忙忙地趕回到了家中。”

“所以——你懷疑那個人是越文軒?”

“那年暑假,原本他在城裏照護著小兒子,但那兩天,他卻恰巧回到了高廟村。”

我點了點頭:那天,警方調查瘋女人的死因,四處走訪村民,我因眼見越文軒和警察在自家的院門外說話,還感到很奇怪。

平治繼續道:“越文軒很可能是求到了什麼偏方,說是到廟宇裏求神開光,保證靈驗。原本,他作為一名中學曆史老師,本不應該相信這種迷信的說法,但眼見小兒子身染性病,卻不肯去醫院裏救治,所以就隻能把死馬當作活馬醫了。我想,那天他說不定正巧上觀音廟,卻是意外碰見了我和父親。”

“但這些都僅僅是你的個人推測。”

“對!”平治並沒有否認:“但問題的關鍵是那條大黃狗。大哥,你還記得越家的那條大黃狗嗎?”

“大黃狗?”我一臉吃驚的模樣:“你是說,它受到了越文軒的指使?”

平治點頭回答:“首先,它找出了我們父親的那件血衣;隨後,在那天我們吃晚飯時,你還記得從院外傳來的狗叫聲嗎?那是它給父親送信來了。”

那隻大黃狗先是在清溪河邊聞過了瘋女人的屍體,從而記住了女人的氣味,所以就在警方挨家挨戶調查走訪的同時,它從我們的屋子裏叼出了父親那件沾有血跡的藍色襯衫。當天傍晚,父親因為聽到了狗叫聲,便出了趟院子,在返回門廳時,他往口袋裏正塞放著什麼。晚飯後,我看見父親在柴房裏焚燒雨衣的同時,也將一個紙團丟入進了濃煙滾滾的火焰之中……此時此刻,將這些記憶碎片串聯起來,則湊出了一張完整的拚圖:原來那天夜晚,父親說是到山上的觀音廟裏還願,其實就是為了赴越家老爺子之約。

這下,我總算是徹底明白道:“難怪從一開始,你就知道瘋女人得了梅毒,並以此作為調查的切入點。”

“畢竟我那時候還小,對瘋女人的症狀也隻是恍惚有點印象。在這大學七年間,通過查閱大量的醫書,再結合七歲時的記憶,我斷定瘋女人當時身染性病。隨後,我又將越家小兒子的情況進行了一下彙總,以及各種回憶起的線索七拚八湊,便懷疑父親的自殺很可能與越文軒有關。那次,在醫院裏見到莫直徽,我追問了他一些線索,證實瘋女人果然身患梅毒。於是,我下定決心順著自己的推測查明真相。卻沒想到事情居然那麼湊巧,你在當天也接觸過了越書明。”

由此,我也就弄清楚了,平治在醫院裏遇到莫直徽後,直奔我的公寓,查找那本《黴瘡秘錄》的動機也就有了最為合理的解釋。

“我們的父親死了,越文軒也以自殺贖罪的方式終結了自己的生命……那麼十八年前,他們在觀音廟裏到底都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