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的人都說,娘終年鬼氣森森的,不幹淨,誰要是和娘沾上關係,誰就要倒大黴,連帶的浮生和爹也是晦氣的人,不能接觸,所以村裏誰也不願搭理他們,一見到便遠遠的躲開了。
那年和爹一起上山采藥,遇到黑瞎子,為了救夢裏的自己,爹硬挨了黑瞎子一掌,兩人逃回來之後不久,爹便死了,或許是傷勢太重,又或許是沒錢醫治,不知道。
因為那個時候,夢裏的自己才九歲。
爹下葬後的第二天,娘便失蹤了,娘留了一張紙條給他,說不要找她,她不想讓唯一剩下的一個親人,也因為她的關係,不得善終。
以娘孱弱的身子,離開家,那便是死啊。
夢裏的自己發瘋似的找遍周圍幾十裏的山溝,懸崖,山穀,也不見娘的蹤影。
一夜之間,少年皓首,滿頭黑發白了大半。
娘不見了,真的不見了,天大地大,要到哪裏去找?
天地茫茫,寒風瑟瑟,山野間回蕩的隻有喊娘的哭聲。
這些便是夢裏的自己最為深刻的記憶,此刻也是他最為深刻的記憶。
娘不見了,而且是為了不連累到自己而走的,就算明知道會死,就算再多麼的不舍,也獨自黯然離開了,這就是娘對他的愛。
一直以來,葉浮生都隻有爺爺一個親人,從不知道爹和娘的感覺,可惜現在知道了,卻隻能在記憶中尋找爹娘的影子。
這麼多年了,他知道娘活著的可能很小,但不管夢裏的那個自己如何了,他也會代替他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或者他死去的那一刻。
……
低矮的瓦房,一個很大的窗戶裏搖曳著溫暖的燈光,一個長相敦厚的男人正坐在桌旁,桌上已經準備好了三個菜,三副碗筷,他一動不動的坐著,眼睛的方向卻是屋子的門。
門沒有關,一眼便可以看見葉浮生扶著娘回來了。
爹動作麻利的接過娘,拖了一張專門給娘做的椅子讓娘坐下,熟練的程度,可以看出爹是做慣了的。
“回來了,坐下吃飯吧。”爹給娘盛了一碗,又拿起葉浮生麵前的碗。
葉浮生趕緊起身攔住,把碗拿過來,“爹,你坐下,我自己來。”
“我來。”
爹固執的又用力把碗奪了回去,轉身在鍋裏扒了滿滿一碗,放到葉浮生麵前,“趕緊吃吧,吃完去把藥澡給泡了,今天我又挖到了一株炎龍草,看年份估計有一兩百年的樣子,這次過後,你的筋骨應該能夠承受幾百斤的擊打不受傷了。這兵荒馬亂的,沒點本事,活不下去的。”他麵帶微笑,目光柔和。
“嗯,爹你也吃。”
葉浮生心裏一暖,端起碗狠狠的扒了一口。
許久,葉浮生見爹還沒有動筷的意思,便停下動作,“爹,你怎麼還不吃?菜要涼了。”
“爹不餓,一會再吃。”爹微微一笑,說道。
“哦。”葉浮生有點疑惑,但也沒有說什麼。
一直到吃完飯的時候,也沒有看見爹去動筷子,收拾桌子的時候,經過飯鍋,那鍋蓋虛掩下的鍋裏,空空如也,一顆飯粒也沒有。
葉浮生的心裏一陣抽搐,家裏這是沒有糧食了,最後的一點飯,爹寧願餓著,也要讓自己能吃飽,“爹,您放心,我回來了,家裏以後有我。”
屋子的窗戶開的很大,爹說這樣空氣才好。
窗戶外的星空,繁星璀璨,夢裏的自己小的時候躺在爹懷裏,常常會指著星空問,“爹,星星是在天上,還是在天的外麵啊?”
“傻小子,當然是在天上啊,天就是天,哪裏來的外麵。”
“那我怎麼聽人說天外有天。”
“誰說的?那是別人瞎掰的,天連鳥都飛不到,說這話的人怎麼能知道天外有天呢。”
“一個算命的老先生,那人還說天上有神仙呢,是不是神仙告訴他的啊?”
“呸,呸,算命的不能信,專門胡說八道騙人錢的。要不是那些算命的亂講,你娘也不會被趕出來了。”
“哦,我還以為是真的啊,要是真有神仙該多好啊,娘的病就能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