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心(1 / 3)

(1)

蘇雲錦在身邊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仍然會有條件不錯的女孩向蘇雲錦表白。蘇雲錦隻是淡淡地笑笑,看著他那淡漠的神色,我總是控製不住地想起周詩韻,那個漂亮、霸道又無所不用其極地追求著蘇雲錦的女生,我已經很久沒見到她了。

周詩韻驟然退出了爭奪蘇雲錦的戰場,讓我有些措手不及,卻也坦然地享受了她離去之後和蘇雲錦在一起的美好時光。我心裏泛起一絲愧疚,我告訴自己,周詩韻能這樣灑脫地放手,證明她是不愛蘇雲錦的,因為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放棄愛。

如果用一萬塊錢能檢驗出周詩韻對蘇雲錦的真心,如果用一萬塊錢能買到我和蘇雲錦的地久天長,那麼我賺了。

隻是我沒想到周詩韻會來還錢,在一個刮著寒風的晚上她敲響了我家的門。

開門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身體在瑟縮發抖,臉色都變得青紫了,有些狼狽,惹人心疼。

“快進屋吧,屋裏暖和。”我側身請她進門,她卻沒有進來,隻是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將那個紙包遞給了我。

“這是三千塊錢,先還你,你先數數。”周詩韻的臉色灰白,說話的時候我都能聽出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看著她冷得發抖的樣子,我還是忍不住問道:“這段時間一直沒見你,你忙什麼呢?”

即使我們因為蘇雲錦“反目成仇”,我依然不忍心看她現在狼狽不堪的樣子,見她不說話,我又忍不住開口:“這些錢不著急還的,你先拿著用吧。”

周詩韻看著我,突然笑了,然後對我說:“你真是喜歡多管閑事呢,我幹什麼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放心,我不會幹出讓你們這些富人不齒的事情。”

周詩韻成功地將我心裏升起的關心澆滅,我沒想到在她的眼裏,我的關心都變得這樣不堪。

我很鄭重地對她說:“周詩韻,你想太多了,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隻是覺得你現在的樣子有些疲憊,希望你不要這麼累了。你更不用把欠我的錢放在心上。”

聽了我的話,周詩韻說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你這副債主的樣子,真虛偽。”

我看著她,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她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親密無間、無話不說,可是現在隻能以這樣的方式對峙。

不過我最慶幸的是她還是現在這個樣子,她的不喜歡都是掛在臉上的,就連追求蘇雲錦,她都是理直氣壯的,她從來沒偷偷摸摸做過傷害我的事情。如果說撬了最好朋友的牆腳是小人做的事情,那周詩韻可以說是一個光明磊落的小人。

對於她搶了蘇雲錦的事,我無法原諒,但是我很感激她對我始終光明磊落。

“周詩韻,如果你真的困難,那錢就不用還了,能幫上你我很高興。”麵對她的冷言冷語,我還是很認真地對她說。

周詩韻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說,她愣愣地看著我,神色很是複雜。她沉默了很久,才說了一句:“不用你假好心,我有的是賺錢的門路,我很快就會把錢還給你的。”

周詩韻看向我的時候神色複雜,隻是說話的時候又變成了我討厭的樣子,敏感、高傲又冷漠。我看著她轉身離開的背影,心裏異常煩亂。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管什麼時候周詩韻都是這個樣子。看著她轉身離去,身影淹沒在黑暗中,我的心裏空落落的。

我以為還了三千塊錢之後,周詩韻對蘇雲錦的攻勢會卷土重來。我緊張地盯著蘇雲錦的行蹤,纏著他,希望霸占他所有的課餘時間。隻是我擔心的周詩韻沒有來,我緊張的蘇雲錦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對我溫柔又疏離。

因為不見周詩韻的蹤影,我才更加確定周詩韻是放棄蘇雲錦了,她沒有我想象中那樣愛蘇雲錦,或者說她對蘇雲錦的喜歡隻是為了和我爭奪,為了證明她比我強,或者說她隻是喜歡上了蘇雲錦的家世,而不是蘇雲錦的人。

我一遍遍地找理由說服自己,可即使被說服了,我都沒有想象中的舒心。我依然緊張,怕沒了周詩韻之後,某一天他的身邊會出現一個張詩韻或者王詩韻。

我希望自己是唯一一個長期守在蘇雲錦身邊的人,我希望蘇雲錦能發現我的好,盼著有一天我能守得雲開見月明。隻是我的期望還是落空了,就連我對未來隱約的幻想都碎裂成渣。

如果不是那天在畫室發生的事情,我可能還意識不到這一點,可能還會沉浸在對蘇雲錦的愛戀中。

在不上課的時候陪著蘇雲錦已經成了我唯一的課外安排。我提出陪他去畫室畫畫的時候,蘇雲錦隻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我知道按照他的態度,我去是沒問題的。

我到畫室的時候,他已經在那裏坐了很久,隻是麵前的畫板上卻空空如也。

“畫什麼呀,需要醞釀嗎?”我對美術不感興趣,但是蘇雲錦的愣神成了我關注的理由。

“不用,隻是沒想好要怎麼畫。”蘇雲錦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地解釋道。

“哦。”我看著掛在不遠處的少女畫像,不懂繪畫的我不明白畫像就在那裏,還有什麼需要想的。

“蘇雲錦,那個女孩頭上戴的是樹葉吧,為什麼這幅畫要叫《珍珠少女》?難道和《蒙娜麗莎》一樣,這個女孩叫珍珠?”我有些不解地看著畫作裏那個樸素寧靜的少女,輕聲問道。

蘇雲錦沒有回答我,等我轉頭看向他的時候,他才覺察到什麼似的轉過頭,溫和地問我說什麼。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失神,但還是把剛才的問題問了一遍。

蘇雲錦的表情依然溫和,他輕聲對我說:“你看那少女額頭上樹葉投下的影子了嗎?經常被人誤以為是珍珠,所以人們都叫她珍珠少女。”

“原來是魚目混珠呀,我說呢,真的富家小姐是不會有這樣如詩如夢的安寧美感。”我無心地說道,可是說完我才發現,蘇雲錦又走神了,對著那《珍珠少女》發呆。

因為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我隻能坐在他的身邊陪著他,陪著他發愣,看著他下筆。

窗外的夕陽透過玻璃射了進來,在蘇雲錦的臉上留下柔和的光,我看著他仿若畫作一般的臉,心裏有一種幸福感。

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做他喜歡的事,外麵夕陽正好,微風正醺,這也許就是很多書裏描繪的“歲月靜好”的全部含義。

看著這樣的蘇雲錦,我的心底不免生出美好的感覺,而這恍若夢境的感覺也很快將我帶入了夢鄉。

夢中蘇雲錦依然是溫和的樣子,他看著我,眼中閃著光。我看著他終於動心的樣子,心裏樂開了花,忍不住奔向他。當我撲向蘇雲錦的時候,我猛地一驚,睜開眼才發現懷裏是空的,並沒有那個我日思夜想的人。

竟然是夢境,我睡著了。

我轉頭看向依然在專心作畫的蘇雲錦,他的臉色很不好。他愣愣地看著麵前的畫,仿佛僵住了一般。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蘇雲錦這樣的表情,我忍不住探頭去看他畫的畫,隻是還沒等我的頭湊過去,他就已經拽起了那張畫紙。

“怎麼了?我看看你畫的。”

我伸手準備接過蘇雲錦手中的畫,看他畫成了什麼樣子,因為我很好奇什麼樣的畫作能讓蘇雲錦變了臉色。

蘇雲錦看著我,伸手遞給我,我正準備接過來,他的手卻停住,然後改變了方向。等我抬頭看他的時候,畫又回到了他的麵前。

他有些尷尬地對我笑了笑,說道:“沒什麼可看的,畫得不好。”

“不好?”我有些好奇地看著蘇雲錦。我陪蘇雲錦來畫室畫畫好多次了,不管畫成什麼樣子,蘇雲錦都不會介意我看,有時候他甚至會告訴我哪裏畫得不好,哪裏處理得不錯,可是這次,他顯然不想讓我看到。

“嗯,很失敗,還是不要看了。”蘇雲錦一邊輕聲解釋,一邊將那畫紙揉成一團,扔進了門後的垃圾桶。

“雲錦,怎麼判定這個作品失敗了呢?”

蘇雲錦的反常讓我心中的疑慮更重,我盯著他,等著他給我一個信服的解釋。

我很少這樣咄咄逼人,今天如此反常是因為蘇雲錦更反常。

“你說了,這個少女重要的是樸素安寧,可我畫的珍珠少女卻高傲冷漠,明明出身平凡卻心比天高。”蘇雲錦的聲音依然是溫和的,隻是他溫和的話語落入我耳中,在我腦海中勾勒出的卻是一個熟悉的人影。

高傲冷漠,出身平凡,心比天高,任何一個形容詞都可以放在周詩韻的身上。

我的心驀地沉了下去,再也沒有聽蘇雲錦說下去的衝動,隻是我還得努力掩飾我此時的慌亂。剛才還讓我覺得溫馨無比的畫室此刻卻如同地獄一般,待在這裏,尤其是蘇雲錦的麵前,我覺得馬上就要窒息了。

“我累了,想回去,蘇雲錦,咱們回去好不好?”我急著想要逃離,連對蘇雲錦說的話裏都帶著哀求。

蘇雲錦不明所以地看著我,見我神色慌亂,他才點頭說好。

隻是剛下了樓,我就停下了腳步,有些為難地看著蘇雲錦。

“怎麼了?不是說累了,要回去嗎?”蘇雲錦有些詫異地看著我,不明白剛才還逃命一般下樓的我怎麼突然停住了腳步。

“我的水杯忘拿下來了,我去拿,你等我。”說完,不等蘇雲錦回答,我轉身就朝畫室走去。

畫室依然如我離開時一樣沉寂,水杯安靜地待在我剛才睡覺的桌子上。這裏熟悉的顏料氣味輕易就喚起了我不好的記憶,我拿了水杯就走,想盡快逃離這個讓我胡思亂想的地方。

可是我走得太急,不小心踢到了門後麵的垃圾桶,而蘇雲錦扔的那幅失敗的畫作就在垃圾桶的最上麵。

它被揉成一團,安靜地躺在垃圾桶上麵,卻又好像挑釁一樣闖入我的視線。

我看著那團紙,心裏更加慌亂,同時有些好奇。我很好奇蘇雲錦嘴裏的那個高傲冷漠、出身平凡卻心比天高的女孩是什麼模樣。

我還是沒能控製住自己的好奇心,確切地說,我太好奇讓蘇雲錦變臉色的那個珍珠少女是什麼樣子。

我蹲下身,從垃圾桶裏撿起那團紙,緩緩地鋪展開,蘇雲錦筆下的珍珠少女就呈現在了我的麵前。不得不說,蘇雲錦有著深厚的美術功底,不管是色彩還是光線,都處理得恰到好處,給人和諧的美感。隻是看著這樣一幅美麗的畫作,我卻再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怎麼可以這樣?怎麼會是這樣?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寧願繞過這垃圾桶。

我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因為蘇雲錦說的那幅失敗的畫作,即使不懂美術的我都知道他畫得非常好,惟妙惟肖,還帶入了自己的感情。我隱約能感覺到他畫這幅畫的時候心裏湧動的愛意。

隻是這幅畫是屬於蘇雲錦的《珍珠少女》,他心裏的珍珠少女和柯羅的不同,他的珍珠少女除了頭上的花環和柯羅的一樣,其他的都不同,他心裏的珍珠少女是周詩韻。

這幅畫上的少女有著周詩韻的眉眼,也有著周詩韻的神韻。

可是想到蘇雲錦那僵硬的臉,和看著這幅畫時專注又冷漠的神色,我更加搞不懂了。他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不知道他喜歡上周詩韻了?可是每次我提起周詩韻,他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到底想要什麼?他到底要做什麼?

我突然發現,我根本不了解蘇雲錦。我喜歡了兩年的蘇雲錦,於我而言隻是一個陌生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下樓的,更不知道當我再次見到蘇雲錦的時候是什麼樣的神情,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無措感將我籠罩住。

“小笛,你怎麼了?”蘇雲錦看出了我的異常,關心地問道。

我努力維持著笑容,告訴他沒什麼,可是在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竟然感覺自己的心在流血。

怎麼可能沒什麼?在我知道蘇雲錦喜歡上周詩韻的一刹那,我連呼吸都變得艱難了。我不知道要怎麼麵對他了,因為在我的構想中,未來肯定是要和蘇雲錦一起的,可是現在看來,我的未來可能和蘇雲錦沒有絲毫關係。

“小笛,我送你回家吧。”可能是看出了我的失魂落魄,蘇雲錦有些不放心地說道。

我勉強擠出一抹微笑,輕輕地搖頭,說“不用”。

蘇雲錦很少這樣體貼,如果是在往日,我可能會欣喜若狂,可是今天我的心裏隻剩悲哀。

我期盼了許久的蘇雲錦的關懷終於落到了我的身上,可笑的是當他關心我的時候,他的心也遺落到了別的地方。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而那天之後,我心裏的雨就再也沒有停過。我不知道該怎樣去麵對以後的生活了,因為之前所有的日子裏都有蘇雲錦,而以後的日子沒了他,我的世界一片空茫。

(2)

那天之後,我主動遠離了蘇雲錦的生活,可是他依然占據著我的心,想起他,我依然會心痛到不能呼吸。

我不明白這兩年來我一直很努力,一直努力變成蘇雲錦喜歡的樣子,可是為什麼當我越來越接近他的要求時,他卻喜歡上了別人。

更多的時候,我連蘇雲錦這個名字都不敢想,因為想起他隻會讓我麵對慘痛的現實——他已經不再屬於我了。

纏著蘇雲錦的兩年時間裏,我曾經很多次想過,如果蘇雲錦接受了我,那我們會怎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在追求蘇雲錦的路上越走越遠,可是有這樣想法的時候越來越少,或許是明白我不是蘇雲錦想要的,所以我也會經常想他和別人在一起了我會怎樣。我不確定自己會怎樣,隻是確定我會心痛。我怎麼都沒想到他竟然會喜歡上周詩韻,周詩韻可是我曾經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