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美元,我可以買好多東西。
周末的時候我去超市買了許多菜,準備邀請莊離一同回味中國菜的味道。
沒有他的電話,我隻好去學校圖書館找人。莊離明明看見了我,卻把我漠視成空氣,轉身當什麼都沒看到。他走路的樣子大有老鼠見到貓的架勢,然後我追了上去。繞了兩圈,我終於成功地將莊離弄丟了。
我穿著高跟鞋,氣喘籲籲地坐在台階上,左顧右盼,哪裏還有莊離的影子。
我給媽媽說了如此不要臉的事跡,我媽說“你真無恥,連個小男生都不放過”。
我把偷拍莊離的照片給老媽發過去,老媽打了一連串的感歎號過來,並說道:“女兒,請你趕快將我的女婿綁架回來!”
“他比我小七八歲……”
“你果然很饑渴!”
對於我媽的前衛,我早就不驚訝了。
《何以笙簫默》告訴我們一個道理,要想倒追男神就要臉皮厚,前提是你得漂亮,傻得天真,還要純潔得跟白蓮花一樣。
我覺得還沒愛上莊離,隻是覺得他有故事,我想聽聽他的故事……好吧,實際上,我隻是想多看看他的臉。
得不到還不許看看嗎?
上工程科學課的時候,我故意磨蹭到最後進教室,然後大步走向莊離身邊,打招呼道:“早上好!”
原本以為他會默不作聲,誰知道他突然說道:“老女人,晚上我請你去酒吧喝酒。”
我笑著點頭,其實內心是這樣想的:你再叫一聲老女人,小心我弄死你!
我就是這樣一個精神分裂的……老女人。
莊離給我講了一個叫丁藍尹的女生的故事。這個故事開始之前,我問道:“她是不是臉皮特別厚,經常纏著你追著你,傻得天真,純潔得像白蓮花?”
莊離默默地喝著酒,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隔了好久他才低聲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如果女孩和我分手,是什麼原因?”
話還沒經過腦子,我脫口而出道:“她腦子有問題。”
莊離如此出色的人會被甩,簡直天理不容,估計有人瘋了才會提分手。
丁藍尹就是那個瘋子。
我實在好奇能征服莊離的人是個什麼樣子。
莊離說道:“她跟我一樣清冷,一樣寂寞,不纏人,也不天真,她總是聽話地敷衍著。”
“那你愛她嗎?”
“分手那刻才知道應該是愛了。”
“那你愛她的什麼?”
“一切,虛假敷衍也好,故作堅強也罷,都讓人難以忘記……”
他說最後四個字時聲音很輕,卻重重地捶在我心上。
在我眼中,像莊離那樣的人隻適合孤獨終老,最好永遠不會愛上什麼人。
可實際上,一個人表現得越冷漠,他在意的東西越少,一旦尋找到一束光,就會用盡一生力氣去靠近。所以這樣的人總是愛得艱難,因為他從來不會開口說愛,所有的愛意被壓製,被埋藏。
離開的人從來沒耐心等到他開口的那一刻。
“莊離,你跟我講講丁藍尹什麼地方打動你?”
莊離看著窗外不說話。
酒吧裏偶爾會聽到有人罵“bitch”,吉他聲混著歌手的嗓音在酒吧裏形成奇怪的回音。
莊離回過頭,喝下最後一口酒,淡淡地說道:“我們走吧。”
我微笑著說好,其實內心是這樣想的:你吊什麼胃口啊!
莊離又恢複了高冷的模樣,仿佛那天晚上當知心姐姐的時刻已經結束了。我和他的關係又恢複從前,我說什麼他都當作沒聽到,莊離總是活在他自己的世界裏。
我一直很好奇,他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直到那次在舊北教堂的相遇。
波士頓是個曆史悠久的城市,帶著濃厚的曆史底蘊,舊北教堂是波士頓的城市地標之一。
舊北教堂白色的尖塔極其引人注目,頂部為最原始的政治風向標。教堂內部有一尊喬治?華盛頓的半身像。拉法葉侯爵說這是他最好的肖像。
來到美國這麼久,我還沒能到處轉轉,舊北教堂就是我的第一站。
或許每個女子心中都曾想象過以後的某天會穿著潔白的婚紗,被心愛的人牽著,在教堂裏,在神父的見證下,舉行一場聖潔的婚禮。
隻是我沒想到,剛走進教堂就遇見莊離。他坐在靠窗戶的位子,大片的陽光傾瀉他滿身。他的影子落在地板上,纖長孤寂。此時此刻,他專注地看著教堂的燈,似乎又沉浸在某個世界裏。
我忍不住走到他的身側。我覺得這是上帝的安排,所以讓我在波士頓一次又一次地遇見莊離。
它仿佛是在提醒著什麼。
我剛坐下來,莊離轉過頭來,眼神裏帶著清冷的光。
我急忙解釋道:“我沒有跟蹤你,一切隻是偶遇。”
莊離不說話,麵無表情地望著窗外。良久,他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道:“我的名字是不是不祥?離,生離死別。”
他濃密的睫毛似乎都籠上了憂傷。
我急忙發揮知心姐姐的聰明才智,否決道:“肯定不是啊。離,為一種卦象。《離卦》的卦象為離下離上,為光明接連升起,焰上有火,明上有光,光芒不斷之表象。給你取名字的人簡直煞費苦心。”
“是嗎?”莊離自嘲地反問,然後繼續說道,“原來這個名字如此有含義。”
“我們別說名字,說說丁藍尹吧。”我對這個女生的好奇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莊離似乎很怕把關於丁藍尹的記憶翻出來,攤開在眾人的眼前。
仿佛那是他一個人小心翼翼的回憶。
當然,這隻是我猜的。畢竟他的性格很難猜,什麼都不說。作為他的女朋友必須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有足夠的聰明才智能夠從莊離的一個眼神中猜出他要什麼。
很顯然,丁藍尹不是那個人。
莊離似乎沒打算講丁藍尹,而是講起了他們家樓上的秋千架,以及常常坐在秋千架上的他媽媽。
“我們家頂樓有個秋千架。我媽媽經常坐在上麵,似乎是望著莊園的門口,又似乎沒有。她的眼中是虛無的,什麼都沒有,包括我。她總是沉浸在她不為人知的世界裏,時而紅了眼眶,時而深沉歎息。那臉上的哀愁濃得仿佛秋天的霧,久久散不開來。看著一朵花掉落成泥她會哭,看著連綿下雨天她也濕了眼,好像她的眼淚從未停止過……”
“然後呢?”
“老一輩的感情很奇怪。明明沒有愛情,卻還要硬在一起,卻各過各的。媽媽明明親眼看見我爸爸和另一個女人相擁,她卻漠然以對,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他們在教堂結的婚,我看過照片,兩個人都沒有微笑。”
“家不能稱之為家,沒有溫暖,有的隻是無盡冰霜。我從小就不敢笑,因為從來沒回應,所以到後來我的眼中也帶著冷漠。”
“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有朋友,也學不會怎樣去對一個人好。是不是因為這樣,丁藍尹才離開我的?”
我拍著他的肩膀,老氣橫秋地說道:“小學弟,有些原因你沒問,不代表你一定猜得到。說不定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真的?”
“真的!”
我朝他微微一笑,趁機說道:“這次你該請姐姐我吃飯了吧。”
莊離點頭,他的嘴角終於牽扯起一絲微笑。
後來我經過教堂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起那個高冷的男生也會有那麼迷茫憂傷的一麵。那些地方就好像向日葵背後的陰影,總是無法被陽光照耀。
我和莊離的友情發展得十分緩慢,大概是他太慢熱,對感情的反應從來都那麼遲鈍。丁藍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非要弄到分手的地步才知道深愛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