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宣篇(1 / 3)

天空下著綿綿細雨,街上的行人匆忙而過。一輛輛汽車在路上飛馳著,一張張帶著外國麵孔的臉讓人感覺那麼陌生。

我背著畫板站在咖啡廳外,迷茫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城市,不知道在等著什麼。

以前我從來不帶傘,因為我知道她會來接我。

我在這裏等著,可是她永遠不會來了。

阿尹,你在哪裏?

倫敦的天氣總是讓人喜歡不起來,每到下雨天,我隻能待在家裏發呆,然後開始回憶過去。那些忘記的以及沒有被忘記的,通通在腦海裏重演。

提筆想在空白的紙上畫出她的模樣,明明她的五官深深刻入在腦海裏,我卻畫不出她的模樣。

她不在,我靈感枯竭。

來到倫敦後,我從來沒有畫出一幅滿意的畫,無數的廢紙上,畫著畫著都成了她的輪廓。

每個夜裏隻要想到她憎惡的表情、決絕的背影,我的心髒都會開始疼痛,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丁藍尹是我心口上的一道疤,無時無刻不在疼痛著。

因為一個人,所以才對另一個城市喜歡不起來。

可是看著媽媽的笑,我才有那麼幾分寬慰。

“寶貝,快下來,沈夢來了。”樓下媽媽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回過神來看著空白的紙,暗自歎息。

下樓的時候,沈夢正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看見我,她迅速站起來,揚起微笑撒嬌道:“阿宣,陪我出去玩好不好?人家剛來倫敦,人生地不熟的。”

媽媽在旁邊不停地給我使眼色,幫腔道:“寶貝,你帶夢夢去吧。她為了你才來倫敦,一個小姑娘挺不容易的。”

她的語氣帶著不容反駁的意味,我麵無表情地點點頭,說道:“我去拿畫架。”

沈夢拉著我的衣袖,繼續撒嬌道:“你今天就陪我玩吧,不要每次都拿畫架嘛。”

我沉默了許久,終於點頭。

背上畫架,尋一處好風景,專心畫畫,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一路上,我不斷推開沈夢搭在我胳膊上的手。她有些不悅地問道:“為什麼不讓我接觸你?你是不是討厭我?”

“我並沒有討厭你。”

我隻是討厭我自己,不敢去違背媽媽的意願。

沈夢拉著我在倫敦的街頭到處逛,時刻都在驚呼著,所有事物她都覺得那麼稀奇。

我愣愣地看著她歡呼雀躍的身影,眼睛幹澀,心裏湧現無數惆悵。

以前,丁藍尹跟我一起出門的時候,我總是像沈夢一樣如此歡呼雀躍。如今,卻不知道那個人在哪裏,連道別也不曾,更不會去問候。

從熟悉一點點變得陌生。

如果能回到小時候,那該多好。

小時候,我一點也不喜歡丁藍尹。她膽怯得像一隻擔驚受怕的兔子,來到丁家就是來奪走我的爸爸媽媽。

所以我總是想辦法讓爸爸媽媽把她趕出去。

或許那個時候我會有些惡毒,可是為了捍衛領地,也顧不得其他。可是當看到媽媽打她的時候,我躲在一旁,心中如此愧疚。那一刻我甚至害怕媽媽把她趕出去,我想衝出去說其實是我撒謊了,可是我膽怯了。

因為人是自私的。

丁藍尹第一次來的時候,吃相可真把我嚇了一大跳,桌子上大半的菜都是她吃掉的。當時我心想這個女生怎麼這麼能吃,還能那麼瘦。

晚上,我偷偷問媽媽她是誰。

媽媽說因為可憐她,所以以後她會在我家生活。

我問是不是應該叫姐姐,媽媽惡聲惡氣地說道:“她算你什麼姐姐!就當是路邊撿回來的阿貓阿狗!”

丁藍尹不是我姐姐。

我從來沒叫過她一聲“姐姐”。

丁藍尹是這一生除了爸爸媽媽以外對我最好的人。

對別人她永遠都是冷著一張臉,可是在我麵前,她總是笑著的,那麼溫柔。

小時候,她為了幫我買一種顏色的顏料,可以跑遍全城。每次下雨天,她都會來送傘。冷天,她總會在出門前逮住我,讓我多穿點衣服。

記得初一的時候,我們班組織秋遊爬山,我掉隊,在山上迷了路。從小到大,我一直泡在蜜罐裏長大,從來沒有害怕過什麼,更不會擔心什麼,可是那次隻有我一個人,膽小得被山上的風嚇哭。

夜晚,孤寂的山林太可怕,有好多奇怪的聲音,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我渾身跟著顫抖。我的腦海裏湧現出無數恐怖的場景,在那麼漆黑的夜裏,是丁藍尹打著手電筒深一腳淺一腳地爬上山,最先找到我。

當她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時,我開心得幾乎要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