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南柯一夢(3 / 3)

這以後的許多個夜晚,我常常會不由自主回想起李小茜那燦爛的笑臉和天真的問題。我曾經許多次在深夜按下她家的電話又狼狽地掛掉,隻為感受一下她那邊的芬芳氣息。我後來曾偷偷溜去過一次D城,在她回家必經的路上埋伏了一整天,隻是為了看她一眼。那場景真叫一個淒美。

我一不小心就給牛泌考了個本科,牛市長理應給我一萬塊。牛市長在給我準考證和臨時身份證的那會兒,就曾經諄諄利誘我,上重點本科線三萬,本科一萬,專科五千,即使沒考上也會給我兩三千當零花錢。

為了放長線吊大魚,我當初竟把市長夫人給我開的一萬塊支票當麵撕了。我原以為這樣做畢業後就有保障了,想不到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牛市長的態度一直不明朗,我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以他的權力,他想要把我放到Y城的任何一個單位都隻是小菜一碟。我想他可能是忌諱我留在Y城會把代考的事情還有另外一些鮮為人知的內幕給抖出來。我真不是那種人。從我寧願犧牲追求李小茜的幸福就可以看出來。我向來是小事糊塗大事不糊塗,真的。所謂“士為知己者死”,我怎麼會做出那種恩將仇報人神共憤的事情呢,那還算是人嗎?

我開始責怪起牛市長來。他曾經不止一次對我信誓旦旦,畢業分配的事情一定包在他身上,我至少可以找得出四位美麗的女生來作證。也許市長的那番話根本就是說給她們聽的,而我自作多情會錯意了。我苦笑。

我繼續待在網吧裏,把時間消磨到了第二天中午。我在一個比較清淨的電話亭撥通了牛市長的電話。牛市長問我在哪裏,我說在新華書店附近。他說那你在新華書店外麵等我吧,我的車就從新華書店過了。我說好。

匆匆掛斷電話後,我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一元的硬幣,來不及等著找五毛錢,拔腿就朝新華書店跑過去。

我站在新華書店外麵最顯眼的位置,在車水馬龍中尋找那輛車牌為“00010”的奧迪A6。

我望穿秋水,在書店大門口站得腿都乏了,等了大概三四個小時,牛市長和他的坐騎始終沒有出現。我抱著僥幸心理說再等等吧,再等等吧,也許很快就過來了,等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天色漸漸暗了,我不得已給牛市長再掛了一個電話,他連忙解釋說他沒有看到我,叫我現在到他家裏去。

我顧不得先去吃一個盒飯暫解胃腸的哭訴,心急火燎地趕往牛市長家。他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得讓我沒了一點脾氣。我倒是希望他幹脆把我拒之門外,或者是對我分外不客氣什麼的,這樣子我就好背水一戰與他攤牌。說到底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就不相信牛市長會因為不信守以前的承諾而與我這個亡命之徒兩敗俱傷,反正我代考了高考的準考證和身份證都留了複印件。當然,我還有比這更有理有利的證據掌握在手中。我敢打賭,隻要我把他的事情隨便抖出去一兩件給中紀委什麼的,他這市長鐵定是幹不成的了。這是絕對的人間真理。

牛市長並沒有與我攤牌,也沒有立刻答應解決我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他能夠從一個農民的兒子爬到今天的地位,絕非偶然所致,很懂得審時度勢。這年頭坊間流傳著這樣的幾句順口溜,講的是為官者必備的幾種素質,大致是:左手拿文憑,右手拿酒瓶;外麵養花瓶,家裏扶醋瓶;上級能摸平,下級能擺平;一碗水端平,才算有水平。

牛市長平靜地告訴我,省裏正準備放他一任市委書記,文件不久就會下來,在這節骨眼上,他不希望出什麼狀況,所以希望我能再等等,隻要他安定下來,第一件事就會把我的工作解決。

牛市長的理由冠冕堂皇,找不出任何破綻。我不善辭令,其實應該說是交際能力巨差,一時竟無言以對。我不知道牛市長這一拖延的周期會有多長,但是我已經片刻也等不及了。他並沒有把話說絕,所以我也不敢輕易放出狠話來。我最喜歡的一個詞叫做“雙贏”,兩敗俱傷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結局,盡管是在我最落魄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