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憶完朱克思的一些光榮事跡後,又想起了哪本雜誌上的也是關於網絡的故事。男生和女生在電腦的兩端卿卿我我郎情妾意,大有白頭偕老愛河永浴的跡象,最後決定見麵。那女生算得上是“美女中的美女”,父親又是一億萬富翁,所以自視極高,很把自己當回事兒。約會的時候,她在家中的十多個女傭中挑了一個最醜的替代她打頭陣,她在不遠處觀察他的反應。結果和大家想像的一樣,和那女生期待的相反,那男的條件也不錯,虛榮心也和張一一先生一般強烈,草事敷衍了幾句之後,揚長而去,把正在做準備活動的那個萬金小姐氣出一場病來。這以後自然是一拍兩散沒了下文。
我不斷安慰自己,也許門口這女生隻是一投石問路的小保姆,正主兒沒準此刻正在哪個寫字樓或者賓館的窗口用望遠鏡盯著我的一舉一動呢。雖然我知道自己的這想法很幼稚,還是不斷勸說自己不要太俗氣不要太膚淺心靈美比外表美要重要得多呢。
我敢說我百分之九十九是本著人道主義精神去和東城驚豔打招呼的,這種自我犧牲無私奉獻的精神,實在值得那些食言而肥言而無信的網民們稍作借鑒。
我完全可以掉頭就走的,東城驚豔對我來說實在是沒有絲毫的吸引力。我從這裏逃離之後,可以馬上跑到網吧把她的QQ拉進黑名單,讓她永遠都找不著我。她也不可能再找到我。我又可以重新開始在網絡上尋找下一個豔遇,多好啊。
我沒有這樣做。我悲壯地來到東城驚豔麵前,不卑不亢地作了最為簡短的自我介紹(這回沒有結巴了,因為麵對她我有充分足夠的心理優勢),然後很客氣地詢問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得到證實後,沮喪之餘的我,居然還有些情願地把她請進了名典咖啡語茶。
我以前經常來這地方。ROSE曾經是這裏兼職的鋼琴師。其實也不單是因為ROSE在這裏演出過,還因為大學這幾年我曾經非常富有,和什麼大學其他的天之驕子比較起來。
東城驚豔在二樓找了個搖椅坐下,這讓我有些不自在。我覺得東城驚豔有刻意扮單純的嫌疑。我覺得東城驚豔應該也老大不小了吧,居然還有心情選一張這樣的椅子坐下來,還小女生般蕩秋千晃來晃去,真有些別扭。
我認為坐這椅子的人應該是十五六歲的小女生。如果年紀大了,實在還是想搖,那就應該在家裏搖。如果執意要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擺來擺去的,那也可以,但一定不要長得太難看,因為別人會很反感,對麵的男生也會很沒麵子。我一直認為,人世間我最不想見到的場景就是東施效顰。如果一不小心見到了,我一定會嘔吐。事實上,當時的我,是拚命壓抑著才沒有吐出來。
我要了一杯西湖龍井,東城驚豔為了掩蓋自己的無知,故作大方地說隨便,其實她是不知道自己該喝什麼才好。當然,她更不會知道這裏還可以點咖啡甚至很好吃的煲仔飯什麼的。我很理解地給她要了一杯君山銀針。
東城驚豔的五官真不敢讓我恭維,看到她麵容的每個人,第一時間裏都會想起一個笑話,那就是“仙女下凡,可惜頭先著地”。她的言行舉止漸漸暴露出她的無知與淺陋,是一個沒有見過多少世麵的粗俗的女人。
我漸漸開始遺忘前些日子狼狽的經曆,拋開目前艱難的處境,話語多了起來。我非常有優越感地傳道授業解惑,眉飛色舞地從神農氏含茶解毒侃到茶聖陸羽的《茶經》,很快又從蘇軾的“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侃到西湖龍井的“四絕”和君山銀針的“三起三落”。從東城驚豔直勾勾的眼神裏,我分明讀出了幾絲對我學問無比讚賞的況味。
我們最後終於談到了她發表在小報副刊的那篇《情人,今生請將我遺忘》。這時候我才知道她學的專業是計算機,業餘喜歡胡亂塗鴉,那是她惟一變成鉛字的一篇文字。那家改頭換麵不久的小報是不給稿酬的,但她不計較這個,她和很多愣頭青大學生一樣,會為自己的文字變成鉛字而欣喜若狂,不管給不給稿酬。發表文字對她們來說,精神上的享受遠遠超出物質上的追求。
我一直很納悶,像東城驚豔這樣一點都不好看簡直還可以說非常難看的女生,怎麼會有所謂大款要選擇她做情人。東城驚豔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她告訴我,那大款其實隻是一“小款”,選擇她完全是因為他隻有這個經濟能力,恰好又在茫茫人海中給碰上了。他看重的是她的年輕和學曆,她跟隨他是為了給家裏減輕一點負擔。如此而已。
我們從名典出來之後,時間還很早,因為和東城驚豔待在一起時間過得很慢。東城驚豔還想要我陪她去步行街走走。虧她想得出來,如果被熟人撞見我和這樣一個女人走在一起,我簡直沒法做人了。我拚命憋著沒有把這番話說出來,終於找了個巧妙的冠冕堂皇的借口說,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下次吧,但我心裏很是知道絕不會再有下次了。
離別的時候,東城驚豔依依不舍地對我說,她寧願免費做她喜歡的人的情人,也不願意高價做她不喜歡的人的情人。
我知道她是在暗示我,她喜歡我,她願意免費做我的情人。但我知道我們隻是不同軌道上的兩顆流星,永遠都不可能摩擦出交彙時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