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叢林逃生記(2 / 3)

楊雲感覺自己的身體恢複了許多,他想要盡快離開這裏,盡快回部隊去,要是被越軍發現可就慘了。叢林無路可走,更無人煙可尋,他決定順河邊公路走回去。河的上遊就是國界線。

楊雲找了根樹枝做拐杖,上了河邊公路。

走了百米遠,楊雲突然發現公路上有人影,人影越來越近,斜背著槍,原來是越軍巡邏隊。越軍同時發現了他,嘰裏呱啦衝上來,大叫:“哈幾嗟(什麼人),哈幾作啦(幹什麼的)?”楊雲驚慌失措,棄了樹枝,隻身逃進叢林,向叢林深處亡命狂奔。越軍追上來,一邊放槍一邊追進叢林。

楊雲一路狂跑,顧不了叢林裏的荊藤纏繞和樹枝碰撞,他強忍劇痛不知跑了多久,當槍聲漸漸稀落最後消失後,他才停下來靠在一棵樹幹上大口喘氣,汗水和血水濕透了一身。他全身傷痕累累,軍服破爛不堪,渾身刺痛極了。

楊雲喘息停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逃命時沒有順著山脊跑,現在逃進了叢林深處的深溝峽穀,四下沒有了出去的路。四周古樹參天,荊棘遍布,地上全是腐爛的枯枝敗葉,叢林陰氣襲人。

嘩嘩的河水聲沒有了,公路沒有了,楊雲辨不清方向,他迷路了。

不能在這裏等死,一定要想法走出去!楊雲一邊想一邊望了望幽深的密林,找了一根粗樹枝當砍刀,摔打荊棘灌木開路,摸索著向山坡走去。

天快黑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回到了原來的地方,他心中頓時籠罩著一片恐慌。

“這該死的叢林!”楊雲在心中罵了一聲,卻又無可奈何。一天的逃命,加上傷口的刺痛,令他疲憊不堪,他躺在腐葉上,大口喘氣。

救命的黑熊

第二天天亮後,楊雲發現全身的傷口紅腫發炎,雙腳爬滿了旱螞蟥,正在吞食自己的血液。楊雲驚恐不已,用手使勁拍打腳麵,旱螞蟥一根根脫落。他又撕下破軍服,使勁包紮傷口。

楊雲饑腸轆轆,摘了些荔枝充饑,又找到一片野竹子掰斷一根捅穿竹節,吮吸竹節水。

太陽出來後,楊雲再次啟程尋找回家的路。他決定利用在部隊學來的知識,沿著山梁行走。山梁樹林稀疏,總會看見山下成片的竹林,有竹林就有人家,有人家就有道路。

楊雲氣喘籲籲爬上山梁,再從山梁走向另一座山梁,在高大的木棉樹上他四下張望著竹林和人家。渴了,他就喝點竹節水,餓了,他啃一點木瓜、荔枝等野果。兩天後他仍沒找到一片竹林或者一個人家。

第二天(異域第六天)楊雲瘧疾病發作,病倒了。由於白天要忍受叢林瘴氣的侵襲,晚上更要忍受蚊蟲的叮咬,楊雲第二天醒來時感到自己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全身時冷時熱,頭也沉重起來,他明白,自己染病了。

他堅持著不敢躺下去,他知道,躺下去,自己的堅強之軀就不會再起來,就會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化為泥土。

楊雲依靠樹幹強撐著站直身,但剛挪動一步,支撐無力,“撲通”一聲摔倒了。楊雲平躺在高大的木棉樹下,眼望藍天,眼眶裏湧滿了晶瑩的淚花。

夜幕漸漸降臨,夜色籠罩了四周。天幕的星星眨閃著眼睛,皎潔的月光像孩子甜甜的笑容,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篩灑下來,給山梁增添了一絲亮色,蟲鳴聲此起彼伏,楊雲感到絕望和孤獨。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楊雲感覺自己的生命也在慢慢枯竭,他等待死神的臨近。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了戰友,想到了溫暖的家,可這一切都即將離他遠去了,他心中充滿了無奈和哀怨。

楊雲昏迷了三天,第四天(異域第十天)早晨,他被一陣鳥鳴聲驚醒。他睜開惺忪的睡眼,天還是那個天,樹還是那棵木棉樹,他發現自己居然沒死,頭不痛了,身子也不抖了,他覺得不可思議。他抬起身卻被眼前出現的黑影嚇了一跳,原來一頭“呼哧呼哧”噴腥臭氣味的黑熊,正用自己猩紅舌頭舔著他潰爛的傷口,大部分傷口愈合好轉了,小部分傷口正由黑熊的唾液滋潤著。

楊雲心中一熱,想抱抱它,發現渾身沒有一絲力氣。

黑熊看見楊雲醒來,“嗷”一聲長叫,歡欣地一蹶一拐向叢林深處去了。少頃,它口含一根芭蕉稈,拖到楊雲身邊,放到楊雲手上。楊雲感激點點頭,艱難托起芭蕉稈,擠出汁液放在嘴上吮吸,全身慢慢有了知覺。

楊雲躺了一天,吃了樹上掉下來的野果,身上有了些力氣。第二天(異域第十一天),他能坐起來了。黑熊坐在他不遠處,憨憨的大腦袋左右搖擺,黑眼睛一眨一眨,憨態可掬。楊雲想再次抱抱它,他動一動手,卻仍然沒有力氣。

第三天(異域第十二天)楊雲能夠站起來了,黑熊高興地圍在他身邊打轉。楊雲舉一舉手,終於可以伸出手去抱緊它了。他一把抱住了黑熊的大頭,臉貼在它的臉上,淌下了感激的淚水。黑熊則歡愉地叫著。

就要離開黑熊了,楊雲決定再次上路。他替黑熊梳理一遍黑毛,依依不舍送它遠去。黑熊歡快跳進叢林,楊雲再次淌了一臉淚水。

楊雲平穩了自己的情緒,繼續沿著山梁走向另一座山梁。山上陽光明媚,山風清拂。

哈尼山寨

楊雲翻過一座大山,太陽也快落到西山叢林了。楊雲在山梁上,終於看見山下有一片開闊地,開闊地邊有一片竹林,竹林裏有一個寨子,住著十多戶人家。楊雲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連日的求生逃命,奔跑勞累,今天終於有救了。他眼裏噙滿了熱淚。

楊雲稍作休息,揩了眼淚和汗水,隻身向山下奔去。

山寨越來越近,楊雲的腳步卻不由沉重起來,他發現自己雖然衣衫襤褸,帽徽還在,領章還在,自己有一身軍裝,證明自己仍是一名軍人。而越南打了幾十年仗,邊民早就武裝到了牙齒,我就這樣走進去,豈不是自投羅網。楊雲不敢輕易冒進,他摸到寨口,躲在寨外的芭蕉林,觀察寨內的動靜。這是一個典型的哈尼山寨,茅草屋由樹樁支撐,在中越邊界十分常見,哈尼族人的生活習性和風土人情在兩邊並無不同。寨外的土牆上寫著越語,有人影在寨內走動,楊雲在進與不進之間,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