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住他的手,笑著低聲問,雲兒,這橘子又叫什麼?
問了兩遍,嶽雲不好意思道:“又叫……合歡橘,一對一對結在枝頭寓意恩愛和睦,吃了也有祈願之意。”
我一擊掌,得意道,“好,姑且就當是特意給咱們成婚送的賀禮吧。哈哈。”
拉著他雙雙坐下,親手將薄薄的橘皮剝下,拿了一瓣塞進嘴裏,皺眉吸氣道,“唉,這合歡橘,朕以為有些酸呢?”
嶽雲一愣,接過我手裏的橘子也嚐了一塊,還未來得及說反駁的話,我就直撲過去,兩眼放光道,“雲兒加一點作料,這就甜如蜜了----朕好饞啊!”
我手按著他雙肩,嶽雲眼瞪瞪盯著我,嘴裏緩緩咀嚼了嚼。
“雲兒,留些給朕。”
我急不可耐,低頭大肆搶掠。他負隅頑抗,最終乖乖交出所有來。
秋日宮廷中瓜果豐富,但我卻愛上了嶽雲帶來的這些蜜橘。更讓人用鳳凰山上的泉水,加冰糖熬得清甜,用透明水晶碗盛上,再將蜜橘仔細剝得隻留內裏甜瓤,一瓣一瓣投入其中,再攪得甜瓤散成一粒粒浮動。
他夜間若口渴,便由我“湧泉相報”,含了在口喂給他----美滋滋我正用鋒利的並州小刀劃開橘皮,專心如給藝術品卸包裝一般將梗絡經脈全都一一剝離,聽得內監報,韓言直求見。
我擦擦手,整整衣冠讓人帶他進了福寧殿----韓彥直身穿朱紅色圓領大袖公服,端端正正地帶來了他爹爹的密信。
哈,韓世忠果然厭惡秦檜,都拒絕與他同用專屬快馬傳遞文書。而是將所寫通過韓家軍的渠道傳達過來。
我與他略寒暄幾分,暢快賜座。待拆開一看,隻見去調查的韓世忠斷言安慶府的“趙桓”是個膽大包天的無賴潑皮,絕非先帝,冒名來招搖撞騙,他隻恨不能將這狂徒一刀砍死。而秦檜,雖也認出這是個假冒的,卻認為背後大有文章----
韓世忠話至此就沒有進一步說了。隻求皇帝趙構明斷是非曲直,莫冤枉了無幹之人。我琢磨著,他該不會怕秦檜要借機做文章,說這人和嶽家有牽連幹係吧?
我道,“子溫,你父親定有另外的家書給你,你此刻已然知曉安慶府的事情了?”
韓言直大方答曰官家明察秋毫,臣已知曉大概。
我道,“若是尋常無賴潑皮詐騙販子,怎麼會對一些從前東京汴梁宮中的舊事如此熟悉?定是有舊人與他相識。這樣吧,還就讓秦相國去審問此人。”
韓彥直點頭稱是。我想嶽雲應該未與他吐露半點真情,可----韓言直的聰明細致,可能已經看出些頭緒了吧。唉,不管不管了,反正他為人處世一貫寬宏開明,猜到也無妨----我可是為了這個國家啊。
我幹脆道,“這一趟與西夏簽訂每年購買戰馬的盟約,金人想必堵心得很,咱們啊……嗬嗬,趕緊再送一些金燦燦明晃晃的華麗之物過去安撫,比方鑲嵌了七寶的牙床屏風一類。子溫以為朕眼光如何?”
韓彥直微微前傾身體,含笑道,“陛下睿智。臣也聽聞從前送與金國的霓裳麾衣,引得人人喜愛,上至裴滿皇後,下至諸王家中大小娘子,都在重金尋覓羽毛寶貨,紛紛縫製羽裙。”
我惦著下顎想,不錯啊----路易十六瑪麗王後的穿著打扮引得宮廷貴族們仿效後財政破產,這就是垮台的先導!!韓言直果然能看出來我的用意。
在這個下午,就在我與韓彥直頗有興趣的攀談中渡過了,濃秋時節明燦燦的光自西邊窗欄照在殿內,可以看到飛舞的微塵。案上擺著的蜜橘,越發紅彤彤鮮豔奪目,正和他身上穿著的同色官服一般亮堂堂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