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一臉憂國憂民之色,白花花胡子抖動,慷慨道,“老臣定不負官家所托----官家,臣今夜就出發,輕裝便騎一行,後日就能抵達安慶府。”
“好,朕知相國是個忠心的。”
他對我再拜一拜,貌似誠摯道,“官家,臣還有一不情之請,為求能服悠悠眾口,臣請鹹安郡王一並前往。”
什麼?韓世忠?我一想,韓世忠身為武將,在趙桓手中受封左武大夫,見過正版貨,確實也是最好的人證之一。不過----秦檜這一要求,難道不是自請監視嗎?要知道韓世忠可是極厭惡秦檜的。
老家夥真不簡單。用各種方法悄悄打消皇帝的顧慮,更能忍耐韓世忠的必定不客氣,算得上皮厚無敵。我點頭,滿意道,好罷,朕就擬旨,請鹹安郡王有勞一趟。
第二天,嶽雲如我所期盼地那般,趕在晚上宮門關閉前從軍營回來了。踏入福寧殿時,我正在親自驗看殿中省尚衣局呈上的各種皮毛衣料。因冬日快要到來,按宮中規矩,從皇帝到後宮妃嬪,就連宮女內監侍衛們,每年都要新做不少禦寒衣裳,皇家奢侈可見一斑。
“雲兒回來啦?”我含笑招呼他,一邊從宮人捧著的匣子裏,抖出那方最為珍貴的雪羚羊絨----柔軟輕盈,根根都泛著珍珠色澤,偌大一方卻能不盈一握,遠勝厚重的貂皮狐裘。
我將其環在嶽雲肩頭,比比劃劃,又想,足夠做件大麾的內膽了,是要本色,還是染了別的顏色最配他呢?
嶽雲知我意,立即推辭道,官家,我每日都要在軍中摸爬滾打舞棒弄槍,身著如此貴重之物實在不妥,怕汙損了有辱官家厚愛。
我點頭嗯了聲,“說得在理。不過----幹脆裁成兩件裲襠衫(即背心),又能保暖,你縱然穿盔甲也無礙。”
不容他分說,我將羚羊絨遞給宮人,再一揮手,在蔡公公的示意下,殿內隻聞袍裾簌簌,內侍宮女們捧著匣子迅速走了個幹淨。
空曠精致的寢殿裏隻剩我們二人獨處,我走到嶽雲跟前,親昵地用額頭貼了貼他,低語道,“雲兒,朕真想你。”
嶽雲微微一笑,“官家昨日喚了九郎進宮伴駕,想我做甚?”
我輕輕刮了刮他鼻尖,“九郎用過晚膳朕就打發他徑自去歇息了,朕可是一人孤枕難眠,輾轉反側,心心念念都是你一人。”
嶽雲就是喜愛聽這類話----我不吝一有機會便講,更握著他的手腕貼在自己臉頰上,親昵試探,“咱們今夜可否……?”
他略微點點頭。眼睛已經瞄向了繡著翩翩蝴蝶牡丹的屏風後----內殿就是紫檀木雕的廂房臥室了。
然後,我與他自然就是一番深深切切的旖旎親吻不提。
紅燭高照,層層隔紗屏風將熱戀中的愛侶與外界分隔開來,這是一個溫馨的小天地。我牽了他的手邁入內裏,熟門熟路地與他卸甲解袍,整齊掛在架子上。
忽然記起一事來,忙道,“明日早上你先別去軍營,朕讓尚衣局的人,來給你量身好不好?入冬了裏外的衣衫,鞋襪怎麼也得做個十套八套----雲兒安心,朕都是挑了一些看著不張揚也沒多少人認得的料子。”
嶽雲接過我遞給他的巾帕擦臉,頭也不抬不住搖道,“官家既愛我,就請在衣食上依了我的喜好習慣。官家,每年我家上下男女冬衣均由母親大人一手操持,今年也不例外。我已有了幾襲新裝,再做便是浪費奢侈。”
我歎一口,道,“雲兒說得是。”“隻不過……雲兒,朕想表示,你是朕最親的人所以朕來給你打理衣衫……其餘都依你。但多兩件絨製的裲襠衫並不算過分,雲兒,你單獨收下它可好?”
皇帝如此低聲下氣,嶽雲果然不忍心,點頭應了。我見機又道,“雲兒,朕想和你商量商量,待明年,事先與家中交代一聲,你的衣衫等都在宮中依帶禦器械的例來置辦怎樣?”
他的劍眉略略皺起,“這……”
“雲兒想一想,如此可讓家中女眷少做些針鑿,更能將你的份例布帛均出來給你爹爹或是弟弟們多做一套----哦,對了,明年雷兒就與吳宗姬成婚,出府另居,也沒有再跑回嶽府裁衣裳的道理,雲兒,你說是不是呢?”
嶽雲沉默一陣,有些悵然道,“官家體恤了。”
我輕輕環著他,手指沿著他的背脊撫弄,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能對嶽雲提及讓他獨立出嶽府另建官邸的話----不然用意太過昭然,嶽雲會和我翻臉。
罷了罷了,反正我說過,福寧殿皇宮是他另外的家。一個月三十天,他總有二十日要宿在宮中呢。我,會給他一個世上最幸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