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我獨坐在福寧殿內,仔細研究這些時日,包括今天嶽飛家的動靜。嶽雲又是出門好幾個月,回家後第一件事便是將林林總總詳細告知嶽飛。
此番“會盟”,算解決了優質戰馬來源這個大問題,來日大宋健兒在戰場廝殺將更添助力。嶽雲不知會不會對著爹爹誇獎官家我英明神武一番?
朦朧薄紗宮燈旁,我一邊遐想嶽雲的神情舉止,一邊吃吃微笑。興之所至,又從懷裏拿出那一方紅金緙錦,手指輕輕愛撫過那大大的“嶽應祥”三字,醉中所寫雖然不怎麼端正,卻剛勁鋒倔,字如其人。我隻恨不得貼上嘴唇去親一親他的簽名又怕弄損了保存不長久。這燦爛的金紅色越發被燭光映得喜氣洋洋,愛不釋手。
一番思量後,我小心疊起帕子,連聲喚來蔡公公----令奉宸庫速速用純金金箔給朕打造出兩頁可折疊的金冊。
等造好了,我就用魚膠仔細把成婚證黏貼在金冊內,可惜不敢驚動他人,否則尋個匠人裝裱篆刻就能傳世不朽----若幹年後,不管是盜墓賊還是文物考古者要是發掘了趙構的陵墓,一定會發現屍骨雙臂緊緊摟著的就是這麼一份寶貝……多顛覆世界觀人生觀啊!
美滋滋地遐想了好久,我才繼續研究嶽飛家事----一樁一樁一件一件,事無巨細隻要能刺探到的我都有興趣。
嶽雲今日歸家,李氏特意叮囑廚房多弄了醃肉----切,誰稀罕哪!!又沒看多少,陰霾漸濃。隻因為嶽飛的,後妻,原諒我這麼稱呼,李娃看著實在是太過完美了。
操持家務井井有條,教養兒女盡心盡力,和嶽飛,琴瑟和鳴是個賢內助----聯想起從前嶽飛母親姚老婦人在世時,這個女人還深得婆婆的歡心,更能插手影響嶽家軍中事:安撫隨軍家屬,犒賞有功之士等等,一切的一切,隻讓我越發慶幸給她偷偷下了絕育藥。
“朕的雲兒才是嶽飛嫡嫡親最貴重的嫡長子!!”我發誓道,心裏又開始盤亙:古人重門第,結發妻子所生才為嫡長子。可是,嶽雲的生母在外人看來拋夫棄子不光彩,連嶽飛都深恨之----嶽雲和他母親那麼相像,嶽飛是不是看到嶽雲也就等於時時刻刻被提醒那“恥辱”?
最要命的一點在與,隻有李娃才得了朝廷誥命冊封啊!比起嶽雲生母劉氏實在……想起那亂七八糟該死的“養子”一說,誰是散播這些的唯一得益者?
我越想就越陰暗。嶽雲與我言及幼時過往,大都是八歲前劉氏還伴在他身邊的快樂之事,其後發生了什麼從來不講。我隻要想一想時間軸,便覺得像有一根刺亙得慌:嶽雲在八歲失去母親,十歲有了繼母,十二歲便在顛沛流離中去尋爹爹的軍隊投奔----真TMD好一個後世讚揚的李娃,哪個真正視前妻兒子為親骨肉的女人,會讓一個孩子受這種磨難?
TMD曆史都是虛有其表深究不得----我恨恨想,哪天千萬別讓我打聽到嶽飛說出那句有名的“深恨之”是再次結婚前還是結婚後----否則----你恨之!你恨之!你嶽飛自己多久就再找新婦了?
我狠一擊案,手掌拍得生疼,突然又不敢相信地縮回直視----驟然被自己心底狂湧而出的不滿驚到。這是怎麼了?嶽飛是嶽雲視如神明的爹爹,是千百年來傳頌的民族英雄。我怎會有如此怨念?停!停!!萬萬不能!!
深吸一口氣,我迅速端起案上的茶水一飲而盡,趕緊打掃心中的這些黑暗:嗯,都是因為我太重視太愛護雲兒了,又因為嶽飛對嶽雲太過嚴苛教養,所以我才有些不樂意,不樂意而已~
因抱歉心理作祟,我又在專司收藏金玉珠寶的奉宸庫和上下界綾錦院中,挑了些上好的東西下旨賜給嶽府。
嶽飛父子的事情,暫不敢再鑽牛角尖。待放下嶽家邸抄,想了想幹脆拿起薄紗燈罩,引燃燭火付之一炬,毀滅痕跡。
盯著薄紙信函化為黑灰,我點頭,轉身從案上拿起其餘奏折,一份份細閱:不久果然看到一封十萬火急的密報:安慶府報曰有人自稱上皇趙桓,成功南逃歸來----雖然此人說得出一些舊事,但舉止粗俗完全不似貴人,容貌也有差異,如何對待還請朝中定奪。
我一看,嘿嘿暗笑。當即下旨,宣秦檜速速進宮。
老家夥又是一副低眉順目的恭順樣,老氣橫秋紫色的丞相錦袍我越看越覺得還是蠻配這人----他跪下高高將我遞與他的秘折舉過頭頂,我就道,“相國,坐著議事吧。”
秦檜很快看完了內容,我猜他早知道這是一場什麼戲,也會配合演下去。輕抿一口茶水再清脆扣上蓋子,我耷拉著眼皮道,“此事為求慎重,朕想讓相國親赴安慶府一趟,若真是朕的大哥趙桓,以相國之尊去迎接也不失禮。”
秦檜立即起身叩謝。
我又道,“若是假冒的,就有勞相國仔細好生審問這膽大包天的賊子,瞧瞧到底意欲何為,是何人指使。”
坦白說,我就是要讓秦檜也卷進這遭事情裏,我就是要令一貫會揣摩皇帝心思的秦檜,親口宣布這個破綻一大堆的死囚犯,乃是受了金人指使,目的是顛覆分裂我大宋---哼哼。這就叫,金人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來日真立沒骨氣的廢物趙桓為傀儡帝,也隻能讓人笑話是假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