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出神,心中微疼,佛手不慎咕嚕嚕掉落在地。韓彥直瞧了一眼,忙俯身撿起來還給我,並道:“官家絕塵而去,臣本想陪雲兄弟再將夜市走一遍,探訪攤主,誰知待臣趕上雲兄弟腳步,雲兄弟卻隻多謝我,倔強獨自連夜回軍營去了。官家----臣早上聽說,雲兄弟竟在演武場,發憤習槍一整夜,汗如雨下衣衫透濕也不肯休息片刻。”

胡鬧!胡鬧!!

我氣極敗壞大聲怒道:背嵬軍中,竟沒有一人能勸慰雲兒嗎?由得他這樣不愛惜身體地亂來!!夜露最寒,他就不怕生病??!!

我更像困獸一般在趙構舒適的內殿來回踱步,韓彥直垂手而立,保持沉默。好容易,我才勉強對他道,“朕派個禦醫去瞧瞧雲兒。假若他有事,朕就算強迫灌他藥也認了----子溫,你務必要多多開導雲兒。”

韓彥直卻問,不知官家想要臣如何開導?

這……我偏頭望著殿外綠意濃重的茶花,半天才道,“是朕招惹了雲兒,昨日行為不端驚擾百姓,他憤怒也沒錯。朕更以為,不愧是血性男兒----罷了罷了,你也先什麼都別說,待朕找個好機緣吧。”

等韓彥直離開,我立即就宣了秦檜麵聖,見他火速趕來,畢恭畢敬地洗耳恭聽,我略一思量,朗朗道,相國,昨日朕微服巡遊東街夜市,相國有所耳聞吧?

秦檜道,官家與民同樂,實乃百姓的福分。

我轉眼道,隻是朕回宮後,發現一直藏在袖袋中的荷包不見了----朕敢斷定,是在夜市上遺失,但不知是被偷兒瞄了去,還是不慎掉在哪裏。相國可有辦法替朕找回來?

秦檜點頭道,並非難事。隻是請問官家,荷包上可有鑲嵌珍惜珠寶?臣恐怕貪財之人見了,已拆了去有損聖物。

我說,這沒有。然後,就依照自己看過幾眼的記憶,加上嶽雲告訴韓彥直的話,形容了一番他的荷包。完了又告誡秦檜道,“朕不想講此事鬧得紛紛揚揚雞犬不寧,千萬不能做出搜人搜屋的動靜。最好,私下暗地進行。”

秦檜信心滿滿地領命而去。事實再一次證明,這老家夥相當能幹。原本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傳命令讓劉氏再做一個一模一樣的。但不過兩日功夫,我就見到了嶽雲遺失的荷包,端端正正被送進宮來。

墊著絲綢的紫檀盤上,這靜靜臥著的物件----針線已經有一段年月了,用的材料也是紅色零碎尺頭布,旁人一看就知道這絕非出自宮中。

此刻我沒功夫去想秦檜的猜測,隻再三端詳。聽說,在父親嶽飛送劉氏錢財後,嶽雲曾悄悄去探望母親----這便是那時候,劉氏忍淚塞給兒子的。

荷包上,繡的祥雲朵朵,與他的名字契合。大概是常常被人暗自撫摩的緣故,繡線毛糙了不少,也有一點髒汙。是不是,他將對母親的思念,暗自寄托在這荷包上?

我如同捧著稀世奇珍一般,屏住呼吸,輕輕將這枚荷包拿起,理著穗纓。心裏恍惚記得,第一次拉著嶽雲從夜市經過時……仿佛看到過這枚荷包。當時不慎掉在地上,嶽雲小心寶貝得很……我還以為,是他妻子鞏氏的呢。

手指觸碰到硬物,我有些好奇,便勾著手指,小心直探入內----不由一愣。

我摸到了一枚圓圓戒指。

立時掏出來,細細端詳。果然是那枚百煉鋼所鑄,打磨得銀亮的“如魚得水”。而刻在圈上的這幾個字也仿佛經常被人摩挲,筆畫溫潤得略顯模糊----

他將這枚戒指,也寶貝地收藏起來,貼身攜帶?

一時,我隻覺得歡喜酸澀五味俱全,齊刷刷湧上心頭,又百感交集隻會愣愣站著,捧著,無意識地微笑----我更低頭,微微親吻了吻這枚戒指。

就像吃下了定心丸,我不再猶豫,打定主意又輕騎便裝,往背嵬軍營地去。這次嶽雲還留在營中監督操練,聽說我來了,總算沒有讓我吃閉門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