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吃一驚,趕緊轉頭看嶽雲,隻見他極氣,銀牙緊咬,漲紅麵皮,目光如要殺人----
完顏亮一愣,皺眉看著嶽雲,似在揣測他的身份。
嶽雲甩開我向他探去的胳膊,又盯了我一眼,竟生生讓我心頭打了個冷顫。他更憤怒開口質問我道,官家竟容得金賊,如此羞辱自己的父兄嗎?
這,這----
完顏亮大膽之極,無謂之極,看著嶽雲竟笑了:“宋家皇帝,竟然被臣子如此口氣不善地逼問----更令本將軍開了眼界。”
嶽雲一聽,一愣後才意識到失態,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噗通衝我跪下,“嶽雲無禮,任官家責罰----”
我知道嶽雲是在外人麵前要維護皇帝的尊嚴,忙道,“情有可緣,你一片忠心為國,朕絕不怪罪,快起來----”
完顏亮卻又道,“原來這位就是贏官人,真百聞不如一見,去年我聽金使回國時,說陛下邀請咱們使節去大理寺看嶽飛父子受刑----咱們雖然是敵人,卻也對您父子二人錚錚鐵骨歎服不已呢。”
聞言,嶽雲又如被狠蟄,臉色生寒。我看在眼裏,幾乎吐血----好個完顏亮,他是要挑撥啊!
索幸,嶽雲冷冷盯著完顏亮,一字字蔑聲道:我父子是官家的臣子,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官家隻是以苦肉之計,麻痹爾等金人----讓爾等知曉,離間我們情誼,隻如蜻蜓撼棟梁,休想!
我聽了不知是喜是愁,是哭是笑,完顏亮倒隻玩味揚眉,不再與嶽雲作答。與我笑道,“難怪陛下如此依仗嶽家英雄父子。”
又在挑唆趙構了----我的額角開始抽疼起來。萬分懊悔剛才按捺不住好奇,貿然當著嶽雲接見完顏亮的行為。他分明就是個,劇毒漂亮蘑菇,把有毒的孢子盡情揮灑,誰沾誰完蛋。
好容易,打疊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一意與完顏亮周旋對話,不丟體麵。待終於完顏亮退下,我立即宣布旨意,叫秦檜負責“招待”金使。
所有人總算都在我的安排下退空了,我見嶽雲還是冷著臉不言不語直直跪著,心裏一急,已經從身後摟住了他。
“雲兒!朕什麼時候叫你跪了?朕怎麼舍得讓你跪?快起來吧!”
夏日薄衫,能感觸彼此熾熱肌膚,有力心跳。嶽雲此刻被我環抱,卻沒有平日的放鬆戲旎,他的脊梁,又倔又硬得讓人痛心。
我緩緩伸手,撥理他鬢發頸窩。
嶽雲略偏頭看著我,再度逼問道,“官家方才,為何要容這金賊出言不遜,糟踐先帝?官家方才,又為何一見了這金賊,便麵帶喜色?”
句句犀利,質問得我腦門上沁出汗。
嶽雲見我答不出,臉色更難看,冷笑一聲,拂袖就要起身,我慌得一把扯住嶽雲袖子,情急叫道,“雲兒別走!!”
說罷我疾拉扯,撲了過去,嶽雲身形一個踉蹌,終是承受不住趙構的力度,與我一並,翻倒在地。
他更惱了,掙紮撕扯要爬起,我不管不顧,硬是憑借蠻力再將嶽雲不舍地摟住,埋頭在他發髻上:“雲兒,雲兒……你聽朕說。”
鼻尖貼近他發髻,嗅得淡淡皂角香。我怎麼都不肯放手----嶽雲又驚又怒,不客氣地一個反手擒拿,立時鉗住了我,再一把推開,脫身站起,一邊均勻呼吸,一邊不屑打量我,罵道,“我竟親眼所見,原來官家是這般,不尊父兄,冷血寡情之人!還有什麼可說的?!”
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動彈。無比挫敗眼睜睜地,就看著嶽雲氣衝衝,自我頭頂上方,唾棄邁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