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我從床上彈起來,伸手就按嶽雲的背。“朕怎麼從不知曉?”
他動了動,笑道,我的家事,官家知曉才怪呢----官家聽我說完----本來我都脫了衣裳,誰知我娘親撲上來,抵死不肯依從。爹爹也勸說祖母我還小,這就算唯一一次違抗了。
我作鬆了一口氣狀,道,“墨色會滲入肌膚----雲兒的身體……”
話未說完,他頭一偏,略略紅了臉,卻瞪我道,“官家若要再說戲耍我的話,我便要走了。”
“好好好。朕不說這個,雲兒,你娘親真的疼你。”
我口頭安撫他,卻覺得真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滋味。哪怕是傳說中的賢母孝子典故,也有隱藏在背後的故事。嶽飛生平僅有一次違抗老母,還是為了妻子的緣故,這,這婆媳關係……家庭矛盾啊。
更要命的是,現在我正炮製一個矛盾,妄叫嶽雲去和他老爹對上呢……
悄悄看嶽雲,他似乎又因為想到母親劉氏,而抱著膝,略略出神。
看得我想摟住他卻不敢。
又想,嶽雲那麼重視爹爹弟弟,是不是因為他們已經是世上他僅剩血脈最密的親人了呢?和後母?異母弟弟?怎麼都隔了一層吧。
唉。我硬著頭皮,悄悄在床上摸索,暗暗碰到嶽雲的手。
他轉頭看我,我一鼓作氣道,“雲兒聽聽朕的主張吧。朕是商議,絕不逼迫。朕打算要讓吳貴妃的妹子以宗姬之禮,嫁給雷兒。”
嶽雲皺眉偏頭,我卻無論如何要把好處繼續都說出來:“那個女孩兒朕見過也考量過,外柔內剛,相貌又好,最重要的是,雷兒也喜歡她,朕私下問過彼此,都願意呢。”
嶽雲卻惱火道,“他們怎能----上次,上次私相授受一事,我就告誡過雷兒不許再招惹宮眷。”
我不以為意道,什麼招惹?情之所起,一往而深----難道雲兒不明白嗎?也對,雲兒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正在軍營磨礪,又和金人作戰,哪裏領悟得了情愛?唉,你終是不懂啊。
嶽雲半晌都說不出話來,我又苦口婆心道,“原本你答應過朕,事情隻要於國於家都有利,就聽朕的。”
嶽雲目光一轉,顯然很快明白了我所指,有些吃驚----他是個聰明孩子,隻是原本不屑這些不去想吧。
我作鬱悶狀,也抱膝道,”你倒是說說,你爹爹看中的那家,比朕安排的,到底哪點更好啊?“
他歎一口氣,“與貴戚聯姻,自然是官家厚愛咱家,隻是官家,我爹爹素來不願也不屑----”
“打住,打住。”
我盤腿坐著,哀歎道,“這就是你們家會有之前這場劫難的緣故之一,朕可把什麼都看在眼裏。你瞧瞧你韓大哥的弟妹,可就是張俊的女兒。別人一家家都盤根錯節呢,偏偏你爹硬要這麼,這麼……”
“官家!”他打斷我,皺起眉,正色對我道:“官家不要妄評我爹爹。”
生生咽下死腦筋三個字,我迅速又改了進攻方向,巧舌如簧道,“知道知道,如今有了雲兒,你們家怎麼還需要通過聯姻來穩固家族地位呢?雲兒身後,可有朕的力挺,朕的心愛呢,朕比什麼都靠得住。”
一席話博得嶽雲緩和下來,更偏頭看我,似是要笑。
我無辜更道,“雲兒是家中長子,也就是頂梁柱的意思,與朕親密無間,本就是蔭惠子孫的事----瞧著吧。”
“朕上回去你家,見了你兩個兒子玉雪可愛,後來賜下長命富貴金鎖玉,可都戴上了嗎?”
嶽雲說,都戴上了,兩個小東西喜歡漂亮物件,聽說洗澡時都拽著不肯取下呢。
如此讚揚,又話家常,十分容易就安撫下了嶽雲,見他有一點自豪----再談婚事,我抓住感情入手,以退為進歎道,“你爹不願意,朕就不強求,隻可惜了雷兒,生生不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話說回來,如果不是這兩孩子相互都看上了對方,朕才不理這事呢,如今也該撩開手了。反正啊,不管雷兒娶誰,朕都會有厚賞。”
果然嶽雲聽我這麼說,又皺眉怔怔了。瞧他不自覺地用手摳著錦緞被麵----最終勉強與我道,待回了臨安,他看看家中風聲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