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未再度陷入昏睡,神智也有幾分清醒,慢慢照我說的做了。
這個漫長難熬的夜晚,我將所有人都打發走,自己一心一意,照看嶽雲。因為怕光攪了嶽雲的安寧,整個內帳,隻在遠處桌上點了一根細細的燭,昏黃黯淡,弱質不禁風,照得人生生添了幾分壓抑。
我知他臂上青腫疼痛,想撫摸卻又不敢觸動傷口,最終隻定定坐在他床邊,見他呼吸起伏,見他眉目不展,心裏的悔意,翻江倒海,搜腸刮肚地想著,如何補償他一番。
他起初一直沉睡,快到三更天時,我本來伏在床頭暗自懺悔,突然覺得被子裏,嶽雲由我緊握的
手,微微不住戰栗----我一驚,耳邊又聽得嶽雲咬緊牙關的囈語:“冷……”
冷?
我忙伸手摸他的額頭,但因為軍醫事先交過底嶽雲服藥後必會發燒,我倒也不是很驚惶。可眼瞅著嶽雲冷得要蜷起身子,我趕緊扯來床尾的湖色絲被,再給他蓋了一層----一刻後,嶽雲的神色越發不寧,連嘴唇都在微微哆嗦。
無濟於事,他額頭火燙,卻仍然喊冷。
我顧不得其他,幹脆心一橫,仿照必然橋段,我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衣服連中衣都統統脫了。
趙構身材高大,肌肉糾實,又因為養尊處優而身無半點疤痕,白白淨淨,正是人肉電熱毯的極好原材料。我翻身就上了床,裹到被子裏,開始還隻敢小心翼翼地,貼緊嶽雲身側。
他渾身微微戰栗,手死死捏著褥子,我先捧起他的手,探到自己胸口----趙構的心跳得劇烈,熱血上湧,暖得嶽雲停滯掙動----我更順勢,牽了了他未受傷那側胳膊,也捧入胸前,更伸手進他袖子,自他手腕處,緩緩摩挲,再變本加厲,將他手肘都褪了上去----
我的眼睛在暗夜淡淡燭光中,大概亮如星辰,心底仿佛起了一把火,熱烈蔓延至全身----隻要暖著他,我就算變成灰燼也心甘情願。
埋頭摩挲,嶽雲無意識地哼了聲,像凍僵的人突然尋得了熱源依靠,依照本能,他向我懷中,擠過來。
肌膚相觸,我按捺不住,伸手就摟住嶽雲背部,令他和我緊緊相貼,更悄悄尋找他中衣的係帶,摸黑在被子裏急切解開----我的手終於探了進去。
起初,一愣。我竟不知我摸到了什麼----觸手之下,完全沒有皮膚的溫潤,竟是可怖、可怖!縱橫不平,如風幹橘皮般堅硬,又似鞣皺的皮革,粗澀難當死死粘在他的背上----這竟是身上的肌膚嗎?
倒抽一口涼氣,我想到了這是什麼造成,腦子嗡嗡呆住,熱血上湧。過後,眼淚卻幾乎要流下來,咬牙忍住更抱緊了他。
嶽雲渾然不覺,被緊抱著,腦袋貼著我的胸膛,他立時眷戀上了這般熱度----嗯了聲,一頭埋進,更要往深處死死熨帖。
我也用力摟著他,恨不得能將嶽雲揉碎了融入身體,恨不得能將趙構這一身好皮膚,生生換與嶽雲----此時此刻,他竟還能緊緊蜷睡在我懷中----受過那樣的罪,他竟還願與我相處----
生生忍住眼淚,我再摸摸他的鬢角眉眼,嶽雲睡得依舊黑甜,我一邊摩挲,一邊忍不住心頭劇痛,為了緩釋,隻得在他耳邊低低道,雲兒,從今往後,朕不讓你再吃半點苦楚……朕還要把你捧在手心裏疼愛……隻疼你一個……答應你的每一件事都做到……再也不,故意惹你生氣……你要生氣,朕一定給你陪小心……
他躺在我的環抱下,更把我當取暖湯婆子一般埋頭不放,隻要能讓他身上戰栗漸熄,我怎樣也甘心。說過好幾句後,嶽雲竟似沒有置若罔聞,竟微微嗯了聲----我住口仔細瞧他神色,卻眼睜睜看著嶽雲皺起了眉----如同小孩子失去了心愛的物件一般,不安寧左右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