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遭遇陷害(下)(2 / 3)

每當足寒欲縮之時,勾踐則將足浸之以水,使其寒而知足不可縮。冬天,勾踐常抱冰,夏天,勾踐常烘火,以煉其意誌。

為不忘吳郊石室之苦,勾踐不用床褥,堆積薪草而臥;又用線兜裝苦膽懸於坐臥之處,飲食起居,必嚐一嚐苦膽,其曰臥薪嚐膽。一日飯前,勾踐回至居處,不見所懸苦膽,怒道:“誰人拿走寡人苦膽?”

越夫人道:“大王息怒。適才妾見苦膽已變味,擔心大王嚐後生疾,命左右換新鮮苦膽去了,稍時便來。”說話間,左右急急奔至,將取來的新鮮苦膽裝入線兜內。

勾踐道:“今後更換苦膽,不得誤寡人嚐膽之事!”左右唯唯而退。

勾踐中夜常暗地哭泣,泣而又嘯,口念“會稽”二字不絕。一次,勾踐對範蠡道:“寡人兵敗於吳,軍兵戰死,壯丁虧減,無壯丁從軍,何以雪會稽山之恥?”

範蠡道:“大王須頒布政令,獎勵百姓生養,國中人丁興盛,方能有壯丁從軍。”

勾踐道:“善。”於是頒令道:“壯者勿娶老妻,老者勿娶少婦,男子二十不娶,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俱有罪。孕婦將產,須告於官,官使醫者看守;生男賜以一壺酒一隻犬,生女賜以一壺酒一頭豚(音‘屯’,小豬);生子女三人,官養其二,生子女二人,官養其一。”此政令頒布後,百姓無不讚同稱賀。

勾踐關愛百姓,如對親子。聞都城中有喜事,必親往慶賀,聞都城中有死喪,必親往哭吊。每離開都城出巡,必載飯和羹於後車,遇見童子,必拿飯羹給其食飲,並問姓名,表示親切與關懷。

逢耕作之時,勾踐都去田間親自把耒耜(音“壘寺”,古代一種像犁的農具)耕地。一日,勾踐至會稽東郊田間,正在耕作的農夫見勾踐到來,俱跪地叩拜,道:“大王政務千萬,豈得閑來至村野?”

勾踐道:“寡人與百姓同體,今百姓耕作,寡人亦來耕作。”即刻脫下履襪,卷起褲管,赤足下得水田,把定耒耜,趕牛耕田。其動作熟練,與農夫無二。

農夫皆歡呼道:“大王真乃百姓之大王!”

越夫人亦在宮中設下機房,自織布匹,與民間同其勞苦。其消息傳至民間,百姓皆道:“夫人千金之軀,怎受得織勞之苦?都是為了減輕我百姓負擔。”

勾踐為民富國強,領令七年不收民賦,使百姓得以休養生息。勾踐為不忘艱苦,食不加肉,衣不重采(彩色的絲織品)。唯問侯之使,無一月不至吳都。

勾踐又使男女百姓入山采葛(一種植物,纖維可以織布)作成黃絲細布,欲獻與吳王。葛布尚未及進獻,吳王嘉勾踐順服,使人增其封地。於是句甬(在今浙江省寧波)以西,檇李以南,縱橫八百餘裏,盡為越國之壤。勾踐乃獻葛布一萬匹,甘蜜百壇,狐皮五雙,晉竹十船,以為答謝吳王封地之禮。夫差受禮大悅,道:“寡人故知越王不負寡人也!”賜予勾踐羽毛之飾。

伍子胥聞之,道:“大王昏昏然尚不知此乃為已掘墓,越國之滅吳國將有日了。”遂稱疾不朝。

夫差見越已臣服無二心,是以深信伯嚭之言,而寵信伯嚭。一日夫差問伯嚭道:“今吳國力強大,威服諸侯,四境無事,百姓安居樂業,寡人享受太平,欲擴大宮室以自娛,何地較為適宜?”

伯嚭道:“臣以為,今吳都之下,高台勝境,無有比上姑蘇台者。然而姑蘇台為先王所築,規模較小,不足以作為遊覽勝境。大王不如將姑蘇台改建,使台高可望百裏,台闊可容五六千人,聚集歌童舞女於台上,如此便可極盡人間之樂了。”

夫差道:“唯太宰知寡人之心。”乃懸賞求購大木,準備改建姑蘇台。

夫差欲享安樂,以為越已臣服無二心,其實事情恰恰相反,越無一時不思雪會稽山之恥。這日,勾踐問文種道:“寡人如何才能報吳辱越之仇?”

文種道:“臣聞:‘高飛之鳥,死於美食;深泉之魚,死於芳餌。’今大王誌在報吳,須先投其所好,然後方得以製其之命。”

勾踐道:“寡人雖能投吳所好,豈得以製其之命?”

文種道:“臣經由反複思慮,得到破吳者有七策。”

勾踐道:“寡人願聞其詳,大夫有何七策?”

文種道:“臣思慮未必完善,請大王斟酌。”於是說出如下七策:

一、輸捐吳貨物錢財,以悅其君臣之心;

二、貴價購入吳之粟草,以虛其積蓄;

三、進獻美女與吳王,以迷惑其心誌;

四、遣巧匠良材至吳,使其建造宮室,以耗盡其財;

五、派諜者至吳,以打探其機密;

六、讒迫吳諫臣使自殺,以弱其輔;

七、積財練兵,以乘吳弊。

勾踐道:“大夫所言七策甚善,今日當先行何策?”

文種道:“今有使者自吳都回越,聞得吳王欲改建姑蘇台,大王宜選名山大木良材,奉獻於吳王。”

勾踐道:“此事可行。”乃遣男子三千人,入山采伐大木良材。

三千餘采木工,帶上一應所需之物,尋行越國境內的大小山嶺之間,翻越崇山峻嶺,行走崎嶇之路,有時遇傾盆暴雨,有時遇炎炎烈日,有時遇紛飛大雪,有時遇豺狼野獸、山魈毒蛇,然而尋采一年大木,俱無所得。采木工隻是間或回家取些糧物,又得進山尋采大木。采木工思歸,皆有埋怨之意,乃歌《木客之吟》,曰:

朝采木,暮采木,朝朝暮暮入山曲,窮岩絕壑徒往複。天不生兮地不育,木客何辜兮受此勞酷?

有同村采木工甲、乙、丙、丁四人,商議再往山嶺深處尋采大木,木工甲、乙往南,木工丙、丁往西,並議定:無論是否尋到大木,兩月後四人均至會稽南郊十裏亭相會,而後一同回村。

木工甲、乙往南行走數百裏,沒有尋到大木。木工甲道:“看樣子是尋不到大木了,我等回去吧。”

木工乙道:“再往南邊看看,或許運氣好,能夠尋到大木。”

木工甲道:“時日無多了,不要誤了我等與丙某、丁某兩月相會之期。”

木工乙掐指算了一下,道:“時日確是不多了,那就回去吧。”

木工甲、乙如期回至會稽南郊十裏亭,卻不見木工丙、丁歸來;二人又候了五天,仍沒見到木工丙、丁歸的影子。木工乙道:“我等總不能久候在此,還是回村吧。說不定丙某、丁某先回村了。”

木工甲道:“丙某、丁某皆是守信之人,絕無失信之理,彼二人多半是出事了。我等若回至村裏,彼二人之家人問我等‘丙某、丁某怎麼沒回來’,我等該怎麼說。”

木工乙道:“依甲兄之見,我等現該如何行止?”

木工甲道:“念在同村之誼,依愚之見,我等往西去尋丙某、丁某,無論尋到與否,都可對彼二人之家人有一個交待。”

木工乙道:“弟依甲兄之言。”

木工甲、乙備足幹糧,起程往西進發,行有二百餘裏,路上曆盡辛苦自不用提。一日,天色向晚,二人行走在一座大山的山坡上。這座山高聳峻峭,樹木茂盛,日落之後,陰氣沉沉。二人正行走間,忽然北風勁起,吹得樹葉嘩嘩作響,二人感到一陣寒意,雙手抱胸,亦直打哆嗦。無獨有偶,隨著北風吹至,二人聽到身後有淒厲的狼嗥之聲,而且狼嗥之聲越來越急,越來越近。二人頓感十分恐懼,渾身哆嗦得如同篩糠一般。

木工甲道:“乙兄,聽到狼嗥叫了麼?”

木工乙道:“聽到了。”

木工甲道:“狼越來越近,我等得尋個地方躲一躲。”

木工乙道:“這深山密林,無有人家,能到何處去躲?”

木工甲道:“能尋到一個山洞就好了,真不行我等爬到大樹上去。”

木工乙道:“也隻好如此了。”

木工甲、乙提足往前奔走,行約三十餘丈,看見右近有一個山洞。木工乙道:“讓甲兄說中了,說山洞便有山洞。”

木工甲笑道:“可見我等福分非淺。”一頭鑽進山洞,木工乙亦跟了進去。

木工甲、乙待在山洞裏,避開了刺骨的大風,身上寒意稍退,但二人仍然沒有忘記狼。木工乙道:“聽說狼與犬一樣,鼻子很靈,能夠嗅到生人氣味。若是狼追到山洞裏來,那可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