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雖然已經到了下午。
不止熱,麥芒割傷胳膊出了汗後,就像是在傷口上撒了把鹽,又癢又疼。
不時還有七星瓢蟲等小東西從麥子裏飛出來落在你身上,不咬也弄的人癢癢難受。
遠處布穀鳥站在枝頭不時的提醒兩句:“算黃算割。”
嗚嗚蟬(斑透翅蟬)也不甘示弱的使勁高歌。
好在馬上割到地頭了,
李延勳回身一看樂了,這片地兒李家堂兄弟一起割,自己這都快到地頭了,後麵還沒看到大哥影子。
大哥和堂哥一樣都是性子慢,但堂哥李延孝在地裏鍛煉出來了,雖然效率比不上李延勳。
但一刀下去順到一邊,又麻利的捆綁起來,一套動作如千錘百煉般絲滑,很有一種美感。
黝黑的臉上布滿汗珠兒,不時用肩膀上看不出來顏色的汗巾胡亂的抹一把。
“哥,抽根煙歇會兒,剩下不多了,一會功夫的事兒。”
李延孝接過煙本不想點,但被堂弟點上有些可惜道:“這煙給我抽白瞎了,我帶著旱煙袋著呢,卷的煙抽著才過癮。”
堂哥別看年齡不大,已經是個老煙槍了,不到三十的年齡,看著比院裏的傻柱麵相還老。
農村漢子,在忙完農活後抽一支旱煙,又渾身充滿勁頭。
他們不怕苦,就怕沒有希望,好在這個新時代充滿了希望,田間地頭是他們的根兒。
趁著抽煙的功夫,堂哥又回身細致的把撒落在地上的零碎麥子和泥土一起抓到手裏,吹口兒氣後熟練的裝到腰間的袋子裏。
手指上滿是繭子,還有一道道溝橫交錯的新舊傷疤像是在展示主人在這片土地上的榮耀。
抽完煙後感覺身上又有一股子力氣,鐮刀揮的更快了。
下午四五點,李家莊的麥子算是收完了,男人們用汗巾擦著汗,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抽著煙。
“哥,咱們自留地的麥子收了沒?”
李延孝在路邊水渠裏把汗巾打濕正擦洗呢,頭也沒抬回道:“自留地的還得過幾天才能收。”
自留地基本都是山地,有些背陰處熟的晚些。
李延勳也走到水渠邊上手捧了把水小心翼翼的搓洗著胳膊,才一天不到功夫,胳膊上就曬脫皮了。
水渠裏水質清澈,據爺爺說這水渠比自己年齡還大,早些年鄉親們上山采石板,一點點修起來的。
連村裏主路都是用這種青石板鋪設而成。
所以進到李家莊有股子江南水鄉的畫風。
“自留地的多不?我能請到假,到時回來幫忙?”
李延孝看著遠處地裏婦女們正裝麥子搖頭道:“不用,自留地的長勢不好,一天就能收完,你工作忙,就別請假了,你先跟爺爺回家,我去給搭把手。”
李延勳正想去搭把手,就看到地頭上來了兩位幹部模樣的人。
正和生產隊長比劃著田間說著什麼,一副揮斥方遒的模樣。
“虎子,走,回去洗洗,你咋沒穿個長袖,胳膊又曬脫皮了。”
“爺爺,沒事兒,正好跟蛇一樣換身皮,這就叫新陳代謝,我爸和我大哥呢?”
李有福拿過孫子手裏的鐮刀,在路邊揪了一把野草仔細的擦拭,指著遠處裝車的地兒回道:“去幫忙了,甭管他們,咱們回去洗洗歇會兒,晚上你去大隊吃,還是讓你奶奶給你做點兒?”
“咱們就在家裏吃吧,不去湊這熱鬧了。”
路過生產隊長身邊的時侯,就聽到兩位幹部在誇獎李家莊夏收任務圓滿完成之類的。
又叮囑著早點把麥子碾了曬好收倉交糧。
這種場景很常見,有時會社還會派專門駐村的夏收組長之類的臨時任命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