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又問:“孩子他爸呢?”媽媽說:“也是在那年被計劃生育幹部給抓走了,後來就沒有再回來。最後,被放回來了的人告訴我,在勞教所勞動被打死了!”在門外,聽的一清二楚的胡帥再也忍不住眼淚,跑進了衛生間,放聲大哭起來了,他媽媽從來都沒有對自己說過這件事,小的時候每次問起,媽媽總是找各種理由搪塞過去。哭完了,洗了一把臉走進了病房,母親看見自己的兒子突然站在了麵前,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胡帥笑了笑說:“你都進醫院了,我能不回來嘛。”胡帥盡量用輕鬆的口氣和母親說話。母親坐起來,說道:“你看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我們還是回家吧,待在這裏好人也會被查出病來的。”說著就要下床,胡帥趕緊攔著她,說道:“你就當來醫院做體檢,等醫生給你檢查完了我們再回去。”母親堅持說道:“我不就是昏倒了嗎,又不是什麼大毛病,回去躺躺就好了。在這裏每天都要花錢的。”胡帥說道:“這一次你就聽我的,檢查完就回去。”這時,護士通知他到醫生辦公室去。
胡帥走進辦公室,醫生說道:“像你媽這一樣隨時都會有危險,如果在暈倒,後果就很難說了。我給她開了些藥,暫時隻能控製住病情,減少病發時的疼痛。我們醫院會盡力幫你們找合適的肝髒,在這個期間你要照顧好你母親,不要讓她再幹過重的氣力勞動。”胡帥還想在爭取一下自己的意見。醫生始終沒有同意,說道:“你媽媽就你一個兒子,她是不會同意你這樣做的。她把你養這麼大不容易啊,你要多為她想想,你才是她的命啊!”
胡帥為母親辦了出院手續。回到家,母親照樣做飯給他吃,他從飛回來到現在還沒有好好的吃上一頓飯呢,菜是媽媽親手種的,米是自己家稻田裏長的,吃進去的每一口,都包含有辛勤勞作的母親對兒子無私的疼愛。胡帥吃的特別地香甜,強忍住沒有流下眼淚。晚上睡覺,胡帥聽到母親的房裏傳來疼痛的哀鳴聲。他悄悄地起來,透過門縫看見母親躺在床上用雙手按壓著肚子,翻來覆去的。臉上已經痛得冒汗了!艱難地爬起來,慌忙中吃著藥,不小心把藥倒灑在了地上。
胡帥看見母親就要下床去撿,趕忙推開門,蹲在地上,把藥撿起來。他不敢抬頭看母親,他害怕自己會在母親麵前哭出了。母親見瞞不住他,伸手撫摸著他的頭發。胡帥撿起藥並幫著母親服下,疼痛暫時緩解了。扶母親躺下,問道:“都已經疼了多久了?”母親看著他,笑道:“從你去年走後,就開始疼起來了。”
胡帥說道:“就一直吃著止疼片,沒有去檢查過。”母親說道:“人老了就是要得病的,可我真不想就這麼死了,我還想等你結婚娶媳婦抱孫子呢!看來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胡帥的眼淚嘩嘩的往下掉,叫道:“媽??????媽,你不會有事的,我一定要讓你抱上孫子。”母親伸手幫他擦著眼淚,含淚笑著說道:“媽等著你,一直都等著你。”
第二天,胡帥又跑去醫院找了那個主治醫生,胡帥求他,讓他幫自己把肝移植給他的母親,不管出現什麼後果他一人承擔。醫生被他糾纏的沒辦法了,使出了殺手鐧,問道:“你有六十萬嗎?”胡帥一時清醒過來,問道:“隻要我能拿出這筆錢,醫院是不是就能給我媽動手術。”醫生沒有正麵回答,說道:“你先把錢拿來再說。”胡帥想了想,自己這幾年也積攢了差不多有十萬塊了,剩下的一部分隻有找舅舅借了。胡帥匆匆回到家,找了個借口,坐上出租,直奔機場而去。
下了飛機,坐上出租又向汪鳴的別墅駛去。下了車,胡帥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理清了思路,邁步走了進去。汪鳴剛吃過午飯,正坐在客廳裏看著汪涵拿回來的生產報表,看見胡帥走了進來,叫道:“你終於回來了,你看看汪涵做的這個報表與你相比差遠了,這小子還是不能讓我省心呐。”胡帥那有心思看,隨便瞅了一眼,說道:“有學問就是不一樣,做的很工整,就像他的人一樣的帥。舅舅,這都是您一手栽培出來的,廠裏在他的手上,以後一定可以更上一層樓的。您就等著享福吧!”
這幾句話說的汪鳴很舒服,胡帥見火候差不多了,說道:“舅舅,您能幫我個忙嗎?”汪鳴見他一臉誠懇地樣子,問道,說吧:“什麼事?”胡帥小心地說道:“您能借我一筆錢嗎?”汪鳴問:“多少?”胡帥說:“六十萬。”剛才還一副安詳地表情,一聽到他要借這麼多錢,眼珠子瞪得圓圓看著胡帥,問道:“你要這麼多錢幹嘛?”胡帥不想對他撒謊,就將母親的病情說了出來。
汪鳴半天看著他,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說,你要給你母親捐肝?”胡帥堅定地點了點頭。汪鳴直接說道:“你還沒有結婚就沒有肝髒??????,就算你能把你母親救活過來,她要是知道是你用命換來的,她不被你氣死,也會為你傷心而死的。這樣的結果不等於白忙活了一場嗎。”沒等胡帥開口,汪鳴又說道:“想當初,我就叫你在老家找了媳婦,既可以照顧你母親,又能起前讓她抱上孫子。現在倒好,雞飛蛋打,學別人談什麼戀愛,現在人也跑的無影無中了,你母親又病重了,瞧瞧你幹的這些事,真不想說你。”
胡帥一副做錯事受罰的樣子,任憑他怎麼說,隻要能拿到錢就行。汪鳴說的差不多了,胡帥說道:“您怎麼說我都可以,隻要您能看在我母親是你姐姐的情分上救她一命,我以後一定幫汪涵打理好廠裏的一切事物,不讓您再操心跟著受累。”汪鳴歎了口氣,說道:“我當然想救你母親,但是你也看見了,一場非典鬧得廠裏到現在還元氣大傷。不但一年沒有盈利,我還倒貼進了一百萬。”胡帥知道並沒有那麼多,他這是在有意搪塞自己。
汪鳴接著說:“你再看看汪涵給我的報單,你這才離開了幾天的功夫,他就又花去了將近十萬塊。不但一分錢沒有用在加大生產上,經搞一些沒用的,什麼衛生大整頓,食堂飯菜改良,新舊器械要更換,從新製作員工廠服,新員工培訓指導??????這都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在的時候,也沒見出什麼問題啊,他經給我整這些沒用的幺蛾子出來。”胡帥知道他摳,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走投無路了,才會厚著臉皮來求他。
胡帥懇求道:“舅舅,就看在我這麼多年跟著你打拚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我媽媽吧!”汪鳴說道:“我說了這麼多,你難道還不明白。你別看我現在住的是別墅洋房,你也知道你舅媽就是個藥罐子,一年到頭不能離藥,這些年賺的錢都讓她給吃了。還有每年汪涵光留學費用,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現在廠裏又揭不開鍋,在這樣下去,我也隻有把這棟房子賣了,才能維持住現在這個爛攤子。”
胡帥見汪鳴還是不鬆口,跪了下來,說道:“沒有六十萬,三十萬也行啊!”汪鳴說:“我都要賣房了,哪裏還有錢給你啊!”汪鳴看出來胡帥今天非要和他死纏爛打下去了,起身向樓上走。胡帥像狗一樣的抱住了他的腿,哭喊道:“舅舅,我求你了,你不能這麼絕情啊!”汪鳴最後說道:“不是我絕情,是我真的沒有那麼多錢啊。要不你讓你媽媽等我把這房子賣了在說。”汪鳴不想再聽他的哭訴了,掙脫開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胡帥失望的走出別墅,坐上出租向廠裏駛去,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老皮這些年不知道有沒有積蓄,他一向是迎來送往,大手大腳的,自己有多少錢,有時都弄不清楚。車子停在了廠子的對麵,胡帥掏出手機撥打著老皮的電話,通了,但是沒有人接聽。老皮昨晚忙了一晚上,到現在還沒有睡醒呢。他又撥打辦公室的電話,汪涵這時正領著徐嬅在車間裏忙著呢,沈萍從門口經過聽見電話響了。
看裏麵沒人,又等一會兒,電話一直在響,可能有急事,就拉起了話筒,說道:“這裏是鶴鳴電器廠,你找哪位?有什麼事?”胡帥聽到是沈萍的聲音,一時沒有說話,沈萍又說道:“你等一下,我去給你叫汪涵經理來接電話。”說著,放了話筒,就向車間跑去。胡帥第一次聽到別人稱呼,汪涵為經理。
他想起了老皮以前常說的話,這個廠子他姓汪,不姓胡,你就是汪鳴養的一條忠誠的狗。以前他一心想著是舅舅把他帶出了的,又教會他這麼多本事,做人要知足,心裏要存有感恩。現在,他有點清醒了,先是吳麗的離開,現在母親病了,才讓他看清楚了汪鳴是一副什麼樣的嘴臉,才讓他看明白了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社會。
他沒有下車,而是向機場駛去,他既然救不了自己的母親,那麼剩下的這段日子,他要好好的盡一盡做兒女的應盡的孝道。母親看著他早上走,黃昏又回來了,問道:“你這是幹什麼呢?”胡帥說道:“汪涵回來了,我把廠裏的事情向他交代了一下。現在沒事了,回來陪陪你,不好嗎?”母親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這次一定病得很重,大限將至,兒子能留在自己的身邊,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