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車之前,作前導的汽車上,一領“故上將劉湘之靈”的白布黃字橫幅,支在素車的高杆上。支在另一高杆上的甫帥軍衣,上有多個彈孔。哀樂聲聲中,長長的靈柩行列緩緩而來,又緩緩而去。
劉湘的靈柩最終在武侯祠側的南郊公園進行了隆重國葬。
1945年,就在日本投降的那個冬天,當年數十萬川軍經東大路出川抗戰的第一站,小鎮萬年場,派生出一個流傳很久很廣的故事,很能反映世道人心。
那天晚上,賣湯圓喜歡聽講評書的王二爸聽完了川軍《王銘章血戰滕縣》之後,天已經很晚了,回家時,還陶醉在悲壯故事中的他,猛見一個小川兵站在他麵前,讓王二爸不禁一驚一怔,停下步來,注意看。小川兵十六、七歲,衣衫單薄襤褸,背上背一個竹編鬥笠和一把大刀,肩扛一支老掉牙的步槍。小川兵麵黃肌瘦,好像走了很長的路,滿麵塵土,又冷又餓。王二爸以為他是下場口的眯娃子,驚問,抗戰不是勝利了嗎?你咋才回來,又是這個樣?你哭瞎了眼睛的媽等你回來,一直等你到死,都沒有等到你!小川兵也不多說話,隻說餓,想吃湯圓。王二爸將他帶回家,讓正要熄火打烊的兒媳婦煮碗湯圓給這個小兄弟吃,王二爸的媳婦玉蘭看見站在麵前的這個小川兵,悲從中來,她想起了她哥。她哥當年當兵出川抗日,至今未回。玉蘭手腳麻利,很快將一碗白生生、熱騰騰的湯圓煮好,端到了小川兵手裏,可小川兵的肚子簡直沒有底。王二爸勸小川兵慢慢吃,餓久了,餓恨了,不能多吃快吃。冷風嗖地一吹,將掛在門前的那盞紅燈籠吹熄了,再點燃時,小川兵已經沒有了人。他們這才明白,這晚他們遇到了不遠千裏,跋山涉水回來的在前線犧牲了的川軍英魂。
以後,小鎮上每一家茶樓酒肆,飯館旅店湯圓鋪等等服務業,每晚都留著門,為的是迎接在前線犧牲了的幾十萬川軍亡靈回歸。
8年抗戰,四川貢獻如何巨大?這裏不妨引用抗戰中一直任軍政部長兼參謀長的何應欽在《八年抗日之經過》回憶錄中語:“抗戰全麵爆發後,川軍七個集團軍,另有一軍一師一旅共40餘萬人,先後開赴抗戰前線浴血奮戰,人數居全國之冠。此後8年中,四川省在抗戰中征集壯丁達300萬人以上,這個數目加上出川抗戰的川軍,總計約350萬人。也就是說,每十五、六個四川人中就有一人上前線;全國抗日軍人中,每五、六個人中就有一個四川壯丁,占全國同期實征壯丁1405萬餘人的五分之—還強。據資料統計,抗戰8年,川軍犧牲巨大,傷亡人數約為全國抗日軍隊的五分之一,即陣亡26萬多人、負傷35萬餘人、失蹤2萬多人,總計64萬餘人,又居全國之冠。八年抗戰總計,國家支出14640億元(法幣),四川就負擔了約4400億元。四川出糧也最多,僅1941年至1945年,四川共征收稻穀8228.6萬市石,占全國征收稻穀總量的3875%、稻麥總量的3163%。抗戰最困難時期,估計四川負擔了國家財政總支出的30%以上,這些,也是全國之冠。”此說,當是準確的,也具權威性。
名記者範長江如此說:“昔諸葛亮六出祁山所到不過渭水,薑維九伐中原,始終未出隴南一隅之地,今川軍竟橫貫幾千裏外,勒馬泰山邊,西望巴蜀,東指扶桑三島,四川軍人之光榮,實亙古以來所未有。故上至將校,下至士兵,皆表現為一致愉快之心情。”
抗戰,將以金色的大字,鐫刻在四川的曆史上,而那些抗戰英雄也將在人們的記憶中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