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跟四嫂約好一道進宮的日子,我早早地起身,梳洗穿戴完畢,坐在鏡台邊兒上微微發著呆。我推開窗,光隨著窗戶的開啟灑了進來,不是很亮,卻很柔和地灑在我身上。九月的早晨,和平日沒有什麼區別,可在我心裏,秋天早已不在,寒冬的風凜冽地在我心裏吹著。
“主子,車備好了,是不是現在就走?”春梅輕輕搖了搖我的胳臂,才讓我回過神來,我看著春梅輕輕一笑道:“走吧。”我站起身,舉步出了屋子。
我登上馬車,在車啟動前,春梅把一個食盒遞到我手裏,我接過來一瞧,原來是一盒子點心,棗泥麻餅、杏仁酥,還有秋季的時令點心如意酥,都是我愛吃的,我悄悄地咽了口口水,輕輕地把盒子蓋上。我這愛吃的毛病,全府上下可是都有所耳聞的,原因就在於我懷著靜兒時管胤祥要遍了各地的名吃。想著想著,我自己也不自覺地笑了,直到春梅的聲音響起,“主子,食盒裏的點心都是您愛吃的,帶在路上吃。您跟十三爺要的《飲水詞》奴婢也給您拿來了,路上要是閑了也可以拿出來看看。”說罷又把《飲水詞》遞給我,而後衝我甜甜一笑,才放下車簾子。
我翻開《飲水詞》,看見上麵印著:
“海天誰放冰輪滿,惆悵離情。莫說離情,但值良宵總淚零。
隻應碧落重相見,那是今生。可奈今生,剛作愁時又憶卿。”
隻見一旁胤祥用小楷寫的批注道:“何愁相見難?點滴記心間,碧落黃泉,天上人間。斷亦難……”我看後不禁嗬嗬一笑,想不到胤祥還有此理解,相較納蘭的原詞,胤祥的批注倒是多了份樂觀,更襯出納蘭詞中的悲戚。
翻過一篇,又見納蘭的詞上寫道:
“涼生露氣湘弦潤,暗滴花梢,簾影誰搖,燕蹴絲上柳條。
舞鶤鏡匣開頻掩,檀粉慵調,朝淚如潮,昨夜香衾覺夢遙。”
剛想琢磨其中意味,一不留意看見胤祥的批注,頓時笑得我前仰後合,連止都止不住。及其沒形象不說,眼淚花兒都笑出來了。你猜他寫的什麼?“遙把清淚灑,明月照冷衾,怎奈沒緣法……”
我不知道這是他什麼時候寫的,隻是感覺這其中帶了些許童趣在裏麵,難道是小時候?隻是小時候怎會寫出這帶著如此特殊意味的批注……
不知不覺,已來至宮門口,我沒讓任何人扶,自己摸索著下了車……
四嫂還沒有來,我仰望著天空,在宮門口等著。一陣秋風襲來,樹葉被風吹的沙沙作響,耐不住風吹的葉子時不時地從天空飄落下來,如果葉一直落,路上有沒有人打掃,不出幾天,地麵上就會鋪滿落葉。記得小時候,走在校園的小道上,踩著鋪滿地麵的落葉,嘩嘩地響著,幸福感就這麼溢滿心頭。那是一段無憂的歲月,現在想起來還是那麼得甜……
接下來的風波又何嚐不是如此?廢太子的風波就如那秋風一般,席卷著每一個人,相較下,這些人比遠遠樹葉渺小得多。一旦從樹上落下,就再不能控製自己今後的路……我一定會拚盡一切保護他,保他平安無事,實在不行就陪著他一起從枝頭隕落。其實在我的心裏,早已有了打算……
“喲,想什麼呢?這麼出神兒,莫不是這樹葉子也有什麼魔力,生生地把我們這不知見了多少大場麵的十三福晉的注意力全給引了去?”四福晉那拉氏緩緩地走到我身邊兒,輕輕一拍我的肩膀,嗬嗬地笑道。我抬頭一看,一襲華麗的秋香色宮裝,更顯出她的貴氣。就連玩笑的時候亦不例外,舉手投足間都盡顯貴族的韻致。我就這麼愣愣地看著她,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怎麼,平日裏伶牙俐齒的你,今兒個舌頭可是讓貓兒狗兒叼去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四嫂半是玩笑地笑道,說著便要我張口要檢查我的舌頭。
我聽了隱隱一笑,故意地吐了吐舌頭,而後幽幽開口道:“四嫂子這是說哪兒的話,這皇宮大內的,可不比別處,說錯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她戳了我腦門一記,而後湊到我耳邊兒道:“你這麼個聰明伶俐人兒也怕錯?我還以為你是個混世魔王,天地不怕呢!”
“瞧瞧四嫂說的這些話,哪一句像是嫂子該說的?偏偏德額娘又偏著你,我可是有苦沒處訴!”我鼓著腮幫子,眯了眯眼,而後偏過頭故作委屈地說道。
那拉氏故作無奈地搖了搖頭,揚起手來就打我,“你這丫頭,沒良心透了,當日裏額娘怎麼偏著你,你都忘了不成?”要說疼,德妃也確實疼我,我愛吃的,隻要她那兒有,一準兒會差人給我送些去,無論是上好的明前茶,亦或是我愛吃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