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裏,用過晚膳,我換下了吉服袍褂,摘下朝珠,另換了一套常服,在衣襟處又加了串琥珀材質的多寶串,而後才係上紐襻。理好衣服,我正準備出屋,卻見一個小人兒歪歪扭扭地跑過來拽住我的衣角,嘴邊兒淺淺地流著口水,‘嗬嗬’地笑道:“額娘,抱抱!”
我一彎腰,輕輕地抱起她放在我腿上,滿足地一笑道:“靜兒,最近可有乖乖地吃飯?”
“有。”小靜兒甜甜一笑,那笑讓我有一陣晃神,我居然從一歲多的靜兒眼睛裏看見了胤祥的影子。嫡親的女兒,乍一看可一點兒都不像我,真不知道她是怎麼遺傳的,這女兒不像我的問題可讓我鬱悶了好一會兒。“額娘。”靜兒拽了一下我的袖口,我才緩過神來。
“靜兒,去找你梅姨。”我拉著靜兒的小手笑著說道。不知是誰教會了靜兒‘梅姨’這個稱呼,一直以來她就這麼叫著,我們也都習慣了。
她一雙滴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我,“額娘去哪兒?靜兒也去。”
“瞧瞧,小小年紀倒管上我來了,我去你表姨那兒說事兒,下次帶你去啊!”我輕輕掐了她水嫩的小臉兒一把,而後哄說道。
果然見靜兒氣得嘟起小嘴兒,眼睛漫無目的地左瞧瞧又看看,而後目光又落在我身上,“額娘,靈姨怎麼沒來?”這句靈姨自然叫的是靈兒。自從春梅和靈兒都升級到‘姨’這一輩兒後,夏荷自然也就跟著變成了荷姨。
“你靈姨她自是有的忙,難不成還一天到晚守著你?”我抿唇一笑,而後把靜兒帶入懷裏,在她腦門子上輕輕一點道。
“可靜兒要聽靈姨講故事……故事……”靜兒急得都快哭了,一個勁兒的重複著。雖然吐字還不是很清楚,但是我還是能聽懂。
我從懷裏掏出帕子,在她沾著口水的嘴邊一抹,輕輕地拍著後背哄道:“那靜兒今天乖乖的,額娘明天就叫你靈姨來給你講故事,好不好?”我笑著跟她坐著交換條件,靜兒果然點了點頭,而後恢複到了乖寶寶模樣。還不到兩歲的靜兒,就喜歡磨著人給她講一些聰明小孩兒的故事,用現在的話說叫中華傳統美德故事。上次靈兒給她講了一個司馬光砸缸的故事,誰知她‘咯咯’笑得什麼似的。為了這個還專門帶她到灶房看了看水缸,誰知這小東西一高興,竟要效仿,也要把水缸砸了,要不是我用砸了水缸就沒飯吃嚇唬她,這好好的水缸怕是在劫難逃了。
看著靜兒好不容易老實下來,我把靜兒放在床榻上,有交代了兩句,便帶著夏荷來到了西廂房憐琴的屋子裏。門沒拴,我一推門就進了屋裏。屋裏點著一盞小燈,不是很亮,如豆子一般大的燭火似乎是感受到了風,左右飄忽著,像是瞬間就要滅一般地忽閃著。“夏荷,把燈撚亮點兒,用不著省這幾個燈油錢。”我邊說便來到憐琴坐著的窗邊兒,輕輕地把窗戶掩上,而後拉著她手半玩笑半數落道:“瞧瞧這手冰的,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兒吹冷風,雖說你年輕,可也不得如此作踐自己身子不是?”
她的眼裏漸漸漫上了水霧,在明亮的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愈發明顯。“姐姐,你何必對我如此的好?原是我和明德表哥對不住你,讓你和姐夫如此那般。我這心裏……原也不好過,今日給姐姐賠罪,萬望姐姐海涵,我也好了了這樁心願,贖了這一罪孽……”說著說著,她有些哽咽,而後便要給我跪下去,我忙把她扶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多大點子事兒啊,也至於你這樣?我看你就趕快把身子養好是要緊,咱們姐妹之間哪兒來這麼多客套話?”我微微笑著安慰她道,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可我的心裏還是有種別樣的感覺,也許是我多慮了吧!
“姐姐,你對我這般好,我還有什麼可說的,真真地都無地自容了。”憐琴含著淚說道,而後忙把頭低了下去,也因此我沒有再看到她的表情。
我拍拍她的手,嗬嗬一笑道:“好了好了,咱們姐妹間就不說這話了。藥可吃了?”
隻見憐琴輕輕地搖了搖頭,噙著淚的亮亮的眼睛看著我道:“還沒呢!吃不下。”
“這怎麼成?這藥是一定要吃的,要不病怎麼能好?”我扶著她在凳子上坐下,本來我說扶她上床歇息,隻是她執意不肯,我也隻好讓她坐在凳子上了。“夏荷,替你琴小姐去催催藥去!”我繼而吩咐道。
“是。”夏荷才要出門,便被憐琴叫住了,“荷姐姐雖是奴才,可也是姐姐身邊兒的,琴兒瞧得真真的,姐姐都從來沒把荷姐姐當下人一般使喚,琴兒怎能不知好歹,又在自己的生死簿上加上一重罪?還是叫縷兒去催吧!”憐琴幽幽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