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漸漸喜歡上了在佛堂裏誦經念佛的時日。手裏撥弄著念珠,看著各路菩薩,悄悄地把自己心裏最大的秘密說給他們聽,有時頓覺得心情舒暢,煩惱的事兒也瞬間消失不見了。
這一日,我將念珠輕輕套在手腕上,才打開佛堂的門,便見著春梅等在門口,見我出來,忙湊上前來。我誦經禮佛之時,若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兒,她們是不會來打擾的。“主子,四福晉差人來說讓您過府去敘敘,您看……”春梅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應下吧,讓來人先回去,也好回個話兒,我隨後就到。”我邊說著邊舉步向荷逸齋走去。春梅應下了,打發小丫頭回了去。“這次是公事兒還是私事兒?”我轉頭問道。
春梅快步走到我身後不遠處道:“回主子,來報的人沒說,想是福晉找,該是私事兒。”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四嫂差來的人等多久了?”
“左不過兩盞茶的功夫。”
春梅想了想,答道。
“下回這種事兒直接敲門叫我就得了,也省得人家等著,失了禮數倒是不好,這虧了是四嫂,要是旁的人,那還得了?”轉過回廊,我一側身向春梅道。還沒等春梅回答,一個麵生的小丫頭結結實實地擋住了我的去路,在我跟前穩穩一福道:“請福晉的安。”
“免了。”我一揚手,叫她起來。而後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隻見她雖是低著頭,卻沒有普通丫頭那般畏畏縮縮,倒是有股子不卑不亢的勁頭。我轉頭看向春梅,問道:“這是誰的丫頭?”
“回主子,憐琴小姐那兒的縷兒。”春梅低聲回道。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我道,而後又往前挪了兩步,隻見她緩緩地抬起頭,我仔細地瞧清了她的容貌,圓圓的臉,兩條烏黑的辮子分別自肩頭垂下,眼睛清澈的沒有半點雜質,嘴角輕輕地上揚著,約莫十三、四的年歲,渾身上下散發出同齡少女所沒有的氣質。
正在我思尋的同時,她也悄悄打量著我,而後猛地跪下,“福晉,琴主子病了,吵著要見您,福晉您過去看看吧,奴婢求您了。”
憐琴?我心裏倏地一緊,“請大夫診治了嗎?”我定定地望著她,等著她的答話。
“回福晉,診過了,大夫說憐琴小姐是思慮過度所致,琴小姐現在不想別的,就想見福晉您一麵,求福晉應允。”縷兒懇求道,隨後還不忘連連叩頭。
“起來吧,難得你對憐琴如此忠心,去告訴你主子,我晚麼晌過去。”我看了她一眼,從旁邊兒繞道過去,向前走了兩步而後淡淡地說道。
回到屋裏,夏荷已經等在門口了,見我回來了,忙請了安,道:“主子您可回來了,快坐下,奴婢給您梳妝。”我靜靜地坐在凳子上,任由夏荷拾掇著。
胤祥上塞外已有一段時日了,我在府裏閑了沒事兒就做一些女工針線,外加上靜兒那孩子正值淘氣的時候,讓人省不得心,日子過得倒還充實。也不知怎地,四嫂子那兒也不時地叫我過去,我也樂得熱鬧,經常的去串串門子,聊聊家常。
記得那日上四府去,見著了一個女子,那女子估摸十七、八歲的樣子,大眼炯炯有神,蛾眉淡掃,淡藍的衣袂隨風飄舞,自有那麼一股子與世無爭,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請福晉安,請十三福晉安。”那女子微微一福,幽幽開口道。我當即愣在了當場,這麼個脫俗的人兒,居然識得我是誰,而偏偏我卻不認得她。
“免了。”四福晉那拉氏淡然地道,而後轉過頭來看我,我慌忙一笑,掩去眼前這奇怪的感覺。“四嫂子,這是?”我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出了心裏的疑惑。
“你四哥府裏名號格格的小妾,鈕祜祿氏。”四福晉輕笑著道,臉上雖然看不出什麼,可她那眼神卻泄露了心裏的想法,她不喜歡她。
鈕祜祿氏,弘曆的額娘,大清國未來的皇太後,難怪給人一種與世無爭又帶著些脫俗的韻味,到底是有福之人。看來該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也強求不來啊!
“行了,主子您瞅瞅,看哪兒不合適,夏荷再給您添弄。”夏荷輕輕一推我道,我這才緩過神來,往鏡子裏一瞧,倒是和剛才不同,更多了那麼些許貴氣,顯得典雅而不俗。
“嗯,行,你這手藝,越發地精湛了。”我摸了摸插在鈿子上的玉釵,滿意地點頭笑道。
夏荷捂著嘴‘嗬嗬’一笑道:“主子這是說哪兒的話,那是主子不挑,要麼哪兒還有夏荷混飯吃的地方?主子何必打趣奴婢,快些去吧,免得叫四福晉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