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完賬的何掌櫃望了望店門口的月白衣裳公子,他從跟那位玄劍派弟子來了之後就沒有再離開。
再過幾日,雲邊穀,無極門,玉銜堂,玄劍派中的翹楚,就需進入三山古鎮的硯池水莊了。
“等到拜會過了玉銜堂,便回來進入水莊,不有所準備嗎?”寧宇樓問道,水莊非莊內人不得入內,外界還有遼闊的瘴氣濕地保護。
蕭若海隻是搖搖頭,小小水莊,比起他曾經曆練過的地方來看,怎麼看的不算凶險,何況有梨莊主親自帶領,屆時還有別派高手在場。
長夜,皆無眠。
遙遠的青灰水澤中,孤獨的月白,無奈的歎笑,細長眉眼有了微醺的疲憊,步伐踉蹌。隻剩無力的一醉。
蕭兄,你我生長之地,硯池山莊,隻是為玄劍派的所謂“建樹”的工具?
同一時間的夜晚,雲邊穀後山。為防止未達到修為的弟子擅自出穀遇到危險,雲邊穀在關口設了許多這樣的困陣。
常年的薄霧破開一角,月華灑下,泛著黃光的山門困陣前,一個瘦弱的人影,小心試探。
風鈴。
五大長老之一,梧桐道人的弟子。也是長老親傳弟子中,資質最弱,8年修為都未能突破初果境,達到出穀資格的弟子。
她手上,是秦灩畫給她的神州觀覽圖,那時候,秦灩經常被派出穀,她也想同去,然而道行低微失了出穀資格。秦灩便畫下山川萬裏,交予她,更是鼓勵了她。
纖細的手指點住秦灩昨日剛添加的一處“三山古鎮”的方位,二指張開,比劃量了量。
“看樣子也沒有多遠。”
風鈴信心頓時增強好幾倍。眼下隻要能破得了山門困陣,就能夠出穀了。
一隻白皙的手,食指拇指輕捏,另外三指柔軟疊在一起,鬼道四術中之一,“合流術”中的“凝合勢”,看似簡單的動作,乾坤靈力驟然交織,四周溫度下降,地上的草葉悄然硬化,隻聽地上“噗噗”之聲不絕,竟是合流之力使得草葉不斷坍縮,碎成粉末的聲響。風鈴周身,紫
煞絳芒輕揚,白靈柔光若隱約現,四周莫名的力量聚合——
惟獨困陣,仍舊平穩旋轉,不理這套!
相持許久,風鈴一張稚嫩俏臉,滿是虛汗,心中焦急,不由再次催動雲邊合流奇術。
“不好——”
護體的乾清白靈突然無法再催動,風鈴心下一慌,紫煞反噬心口,暴漲的紫芒瞬間淹沒了僅存的一點白芒,體內壓抑至極的紫煞氣息,脫了韁一般蔓延全身,風鈴眼前一黑,本能以手扼住喉嚨,死命抵擋那股想要使她窒息的內息。
腦海裏卻閃過一個黑袍劍者的高大背影。蕭若海。
“追隨於我,”那人側身,不再看她,“你有能力出穀再說。”
腦中正亂作漿糊,隻聽見,地上的鬆針被踏,沙沙地響起來。
一身衣裳幹淨輕軟,烏黑的長發並未束起,散在身後。在漆黑的夜色有如水中一抹悠然月影,看上去宛若謫仙一般走來。
悠然走來,微微抬手,雲邊鬼道的“動”法——“巽影術”,不過起式而已,突然間,風聲攢動,困陣黃光頃刻間如有實體,不受控製地亂飛亂散,那人柔軟衣紗隨著內功運轉,飄飛若仙,“嘶——”地一聲,剛才固若金湯的山門困陣,已是連影子都不見了。
看著地上快要被她自己扼死的女子,素衣散發的人,念頭一轉,收起想要施展救術的手,靜默觀察地上的人。
風鈴的小臉因血液滯留,已經微微發紫,然而下一刻,隻見她手腳蒼白,自她頭頂四神聰處,泊泊冒出一道至純黑血,竟是像中毒一般,十分詭異。
“果然所料不差,耐濁力極強的修羅者體質……嗯?還不完全……”素衣之人眼中閃過精光。
但眼前的淡紅衣裳女子,已經能夠自行爬站起來,抹了抹額上的黑血,晃晃悠悠地給他作揖道:“多謝……多謝前輩相助。”
“前輩不敢當,在下葉郢,與你同輩。”
葉郢看了眼風鈴背上的行囊,便猜到了個八九分,關切道:“路途遙遠,小妹保重,另請替我像秦灩師妹道聲安好。”
安好,不知說的是秦灩師姐的安好?還是這位葉師兄?
風鈴對此有些想不明白。不過她有預感,她不明白的話,師姐應該明白。
葉郢望著她遠去身影,純淨的笑,柔軟的心思。
“心不靜,清修明台亦是無間,師姐,遠離明台的你,可有尋得寧靜了嗎?”
月色寂寂,映照迷茫又執著的腳步,不知是追尋腦海裏,那個冷言冷語的劍者,還是有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