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轉回城裏,城市的西南部是平民區,隱約還有亮著的燈火,不知道老爹休息了沒有,可能仍然在辛苦的工作吧?對不起,以後我可以好好孝順您了!

弦歌又看向生活了近十年的魔樂師學院,學院中心是一座小禮堂,左右是圖書館和導師的辦公室,西部是學員們的寢室,東邊則是一些獨身的導師的住所和他們的實驗室。所有的建築都是青石築成,直插雲天的尖頂隨處可見,記得剛來這裏時,弦歌曾充滿了希望和憧憬,但此刻,全都隨著月光,飄散在夜空了。

建築之間花木繁茂,那邊那座噴泉邊好像還有弦歌親手種植的月光菊,弦歌打量著很久沒有注意的一草一木,明天太陽升起時,他就必須離開這裏了,做為肄業生,他連參加畢業典禮的資格都沒有,最重要的是,他也沒臉參加。

身上的衣袍已經濕透了,如果他是法師,還有一些戲法可以烘幹,可惜他隻是個連‘風之迅捷’都無法釋放的魔樂師。嗬嗬!弦歌抬頭看著月亮,慢慢向山下走去,他腳步經過的地方,方圓百碼所有的植物似乎都在輕微的律動,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小山頂上發生的異變。

如果有四階以上的法師使用‘真視之眼’,就能看到,原本仿佛一個巨大光罩般半扣在魔樂師學院上空的魔法結界,在小山頂部裂開一個巨大的超過百碼的裂口,那七彩的結界似乎在這裏被某種遠古凶獸吞噬了一塊,但奇怪的是,整個結界竟然沒有因此崩潰引起值守法師的注意,結界自行流動彌補缺口,過了一會便恢複了原狀。

弦歌走進桃樂絲夫人的辦公室,外冷內熱的女導師為了讓他便於創作,留給了他一把魔法鑰匙。他坐在月琴旁,依靠清冷月光的照明打開琴蓋,撫摸著曾愛不釋手的琴鍵。離開這裏後,這輩子可能沒有機會再摸到月琴了,不要說桃樂絲夫人的這一架,就是平民樂器店內出售的粗劣的不含一絲魔力的仿製月琴,價格通常也在1000金幣以上,弦歌的手已經不足以支持他繼續血煉卷軸了。

他仰起頭,不讓眼淚滑落。往事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現,第一次見到史翠珊,他還是一個六歲大的孩子,那個怯生生的鄰家女孩和家人站在一起,她的伯父和普拉蒂是交情普通的街坊,她非常的瘦小,從鄉下剛來到城裏,眼神有些自卑又帶著濃濃的戒備。

後來他們開始在一起玩耍,看得出她很喜歡弦歌,那時的弦歌異常的可愛,精靈族的血統讓他的長相從小就遠超其他孩子,他也喜歡她,喜歡她的倔強和自尊,喜歡她嬌氣的聲音和開朗的性格。

他們一起參加了天賦者的測試,史翠珊是血脈術士,而弦歌,他的魔法親和力甚至驚動了法師學院的院長。可惜,後來在初等班,大家才發現弦歌的魔力修煉遠遠低於普通的孩子,慢慢的,所有人都對他失去了希望。

但是史翠珊沒有,她仍然不離不棄的陪著他!那個晴朗的秋日,她和他一起坐在天賦者初級學院門前的台階上,看著往來的豪華馬車,弦歌看到史翠珊眼中的羨慕和渴望,尤其是當那些馬車中走下衣著華美奢侈的貴族名媛,她更是兩眼發光。弦歌第一次感到自己充滿了鬥誌,他許下了諾言,答應身邊的小女孩,總有一天會為她買這世上最漂亮的衣服,最高貴的珠寶,最奢侈的座駕。

那時的誓言言猶在耳,但進入魔樂師學院後弦歌才發現,誓言和現實相差有多麼遙遠。他每天隻睡四個小時,將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修煉上,可惜六年過去,除了那灰黑色的‘源’越來越凝實體積也越來越大,再也沒有任何變化。他仍然隻能釋放一個魔力球,仍然彈奏一個隻有幾個音符的‘風之迅捷’都會因魔力透支而昏迷,仍然是那個大家口中的廢物。

所以弦歌死心了,他又花了兩年時間,翻閱了圖書館中大部分的著作,希望能找到一條出路,可惜,除了血煉卷軸的方法,一無所獲。他也終於下定決心,用血煉術製作卷軸幫助女孩完成她的第一個夢想——挽救她弟弟的命運。那時的弦歌仍然認為自己的未來輝煌無比,所以一時的挫折不值一提,他相信自己,所以即使血煉卷軸會毀了他的前途,他也毫不畏懼。

他一直堅信父親的話:自己將來一定可以成為月之潔白吟唱者,這是命定的事!

但是一年前,當那個人出現,弦歌忽然感到了巨大的危機。他還記得第一次遇見那個人,在那之前他已經多次聽史翠珊提過那個名字,但是原本不以為意的弦歌見到那個人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和史翠珊恐怕出問題了。那是在街邊的一次偶遇,那個人的手裏拿著史翠珊為他製作的愛心便當的盒子,弦歌認識那個盒子,而史翠珊在經過他時,竟然低著頭恍如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