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裏的氣味總是很難聞,剛進去我就感到渾身不自在。掛號,繳費後,我們走進了住院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熱了,生病的人就會多起來,我看到醫院的走廊裏都放滿了病床,一張靠著一張,兩排的病床將一米多寬的走廊變成了一條羊腸小道,我心想,如果醫院的領導到這裏視察,他們一定能深刻地體會到“身不由己”的感覺。經過了那條羊腸小道,終於來到了病房,裏麵共有兩張床,其中一張上麵已經躺了人,我和我爸徑直走到另一張床邊,將帶來的東西放在了床邊的櫃子上,休息了一會兒,接下來的兩天,除了早上有護士來為我抽血,就沒什麼事了,第三天,就是做手術的日子,下午一點,醫生推了一輛手術車進來,我躺上去後,我爸幫我戴上了病人戴的那種帽子,我就這樣被推往手術室,我爸一直跟著,一句話也沒說,直到手術室門口,我被推了進去,緊接著,我又被轉移到了手術台上,手術燈很亮,照得我連眼睛都睜不開,打完麻藥後,頓時覺得下身失去了知覺,很快,我覺得自己的腿被人抬了起來,然後就是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膝蓋裏搗動,一下接著一下,就像小雞啄米一樣,很不是滋味,我想象著自己能夠睡上一覺,醒來的時候手術已經做完了,但我此刻的大腦卻出奇的清楚,一點倦意都沒有,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心理作用,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我隻能閉著眼睛休息,三個小時的手術終於結束了,我被推出了手術室,睜開第一眼我就看到了爸爸關切的眼神,很著急,也很憔悴,我知道他在門外守了三個小時,一刻都不敢懈怠,直到看到我平安地出來,有那麼一刻我覺得自己真是父母的累贅,讓他們一刻都不得安寧。手術完後,我又回到了病床上,下半身還是沒有知覺,觸碰一下,就像碰的是別人的身體,我真希望麻藥的藥效能快點過去,讓我活動一下幾個小時都沒有動彈的兩條腿。傍晚時,剛吃過晚飯,我就感到下身開始有知覺了,但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藥效過後,隨之而來的就是劇烈的疼痛,那不是被針紮一下或者摔破了皮,而是一種鑽心的疼痛,整條腿都僵硬了,除了疼痛什麼感覺都沒有。到了晚上,我已經疼得**起來,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兩條腿就像灌了鉛一樣,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我就像隻被釘在床上的蚯蚓使勁晃動著上半身,此刻我爸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我卻隱約看到他的眼睛濕了,由於沒有多餘的床鋪,整晚他都得坐在我旁邊,看到我這麼痛苦,卻無能為力,他的心一定比我痛,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緩解我的疼痛,他隻有沉默,我安靜了下來,筆直的躺在床上,盡力忍著,不發出一點聲音。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全身酸痛,看來昨天晚上折騰得不輕,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吃飯,睡覺,大小便,都在床上,我第一次覺得躺在床上是那麼得難受,尤其是在你連翻身都很困難的時候,一連七天,我都躺在床上,整個人也與外界隔絕了七天。
出院的那天,天氣特別好,被推出醫院門口的那一刹那,我看到陽光燦爛,到處充滿生機,外麵的世界真好!我是躺在麵包車裏回家的,車開得很快,雖然看不到窗外的景色,我還是能夠想象出路兩旁的樹木飛快地向後倒退的情景,終於離開了病床,終於回家了,終於可以見到久違的家人了,我的腦袋飛速地轉著,就像身下的車輪一樣,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