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東京密宗門篇 Chapter 86(2 / 3)

他經常會對某件天天見到的事物忽起興致,追根究底。大到宅子瓦頂重新描漆的顏色,小到門簾上珍珠的圓潤程度,甚至有一次還興致勃勃地把往年寫壞的字紙拿出來整理,逐一品味了整個下午之後,便一把火燒了。

那其實是他心裏在思索其他事情的表現。

每當他這麼做的時候,其實都在琢磨一些沒人能想得到的問題。

這位掌門的行動和思維總是出人意表,但又精準異常,那種毒辣的洞察力,有時甚至會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顏蘭玉像往常一樣走到他身後,跪坐下來,就在這時突然聽見他叫了句:“小蘭玉啊——”

“是。”

“咱倆認識這麼久了,現在想來,真是很有緣分呐!”

“……”

顏蘭玉抬眼,隻見掌門回過頭,笑眯眯看著自己。

“……所以呢?”顏蘭玉不動聲色地問。

“沒什麼,隨便感慨一句罷了。啊,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真是奇妙,你在東大當老師的時候,應該做夢也想不到會和我認識吧?所以我們今天對坐在這裏,說是命運無常也不為過呢。”

燭火發出輕微的劈啪聲,顏蘭玉靜靜回視著天邇岐誌,昏暗中他的眼神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

掌門眨眨眼睛,興味索然地歎了口氣,嘴裏嘀咕了幾句“又不承認了”、“為什麼總是自欺欺人”一類的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顏蘭玉垂下眼睫,從燈台邊拿起一根發簪去挑燈芯。

那根發簪其實是天邇岐誌放在這裏的,可能想很委婉地表示“還是留頭吧”的意思。其實按風俗這個年紀的少年留頭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顏蘭玉無動於衷,掌門便作罷不提了。

“哎?”天邇岐誌把手蓋著小火爐上的酒壺,就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話說回來,咱們這麼有緣分,而且在一起這麼多年,但還有一件事從沒做過呢。”

“嗯。”

“你不想知道是什麼事嗎?”

“……”

掌門等了片刻,也沒等來回應,歎了口氣道:“你真是個毫無好奇心的人……我說,咱倆還沒算過命呐,你不好奇咱倆算命的結果如何嗎?”

顏蘭玉放下發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燭火,並沒有說話。半晌他才幾乎無聲地吸了口氣,說:“不太好奇。命運這種東西,是算不出來的。”

房間陷入一片沉寂,除了蠟燭燃燒的聲音,就隻有窗外鵝毛大雪飄落時,輕微的簌簌聲響。

掌門笑起來:“別這麼悲觀嘛,小蘭玉。拜托去把我的命盤拿來一下……就在那個鎖起來的櫃子裏。”

顏蘭玉起身去內室,片刻後捧回一個紫檀棋盤般的木板,上麵縱橫六十道,寫滿了天幹地支等紀年。另有黃表紙及墨筆若幹,掌門拿筆蘸了點墨,在紙上寫下一串字符:“這是你的生辰八字。”

緊接著他又拿起一張紙寫了,說:“這是我的。”

顏蘭玉瞳孔悚然緊縮。

天邇岐誌卻像是沒看見一般,笑眯眯把兩張黃表紙揉成一團,指尖火苗自燃,倏而將紙燒成黑灰,散落在命盤上。緊接著他又拿黃表紙寫下一串複雜的計算符文,指節扣了扣命盤,似乎非常認真,對身側顏蘭玉蒼白的麵色恍若不察。

約莫一盞茶功夫,他才結束了測算,在命盤上寫下最終的命數結果。

“唔。”

“……怎樣?”

掌門搖搖頭,貌似十分遺憾:“咱倆沒有夫妻緣。”

顏蘭玉神經原本正處在極度的繃緊中,聞言一時都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啊?”了一聲。

掌門笑了起來,用戲謔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半晌。

盡管室內非常溫暖,那眼神卻讓顏蘭玉後背升起類似於芒刺般的冰涼,感覺就像是貓科猛獸殺死獵物前,那種漫不經心的玩樂姿態一般。

“有必要那麼緊張嗎?”掌門悠然道,“不如我們來做個約定好了。”

“……”

“雖然八字可置人於死地,但隻要你不動我的八字,我便也不動你的,怎麼樣,公平嗎?”

顏蘭玉喉管繃緊到發不出任何聲音。

燈芯劈啪一爆,微微的火星飛濺在空氣裏。

“……哈哈,看你這麼緊張。”掌門擺擺手,笑著飲了口酒:“開玩笑的,我這麼好的人,你有什麼理由要置我於死地呢。”

·

山林中,連根拔起的參天古木橫倒在雪地裏,龍軀因為巨大的痛苦而劇烈痙攣翻滾,將無數枯樹硬生生擠壓成木屑。

“吼——!”

魔龍猛烈甩頭,顏蘭玉的身體狠狠砸在數排鋒利的獠牙間!

肋骨斷了,胸腔被尖牙挑裂,大腿和手臂都在嘩嘩往下流血。

好冷。

顏蘭玉竭力想把裹在火苗裏的手抬起來,湊到近前,好蹭到一點熱量,但他已經完全感覺不到那隻手的存在了。

他幾乎是很清晰地感受到最後一刻的來臨,盡管很想就此撲入死亡的懷抱,但最後一點意識卻在強迫自己苟延殘喘。

他必須要堅持。

魔龍魂魄還未受到最致命的傷害,至少要堅持到命理符燃燒殆盡的那一刻。

吱呀一聲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尖銳刺耳的巨響,緊接著車門打開,於靖忠一個箭步衝出來,徒手就開始往土丘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