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來的時候不感覺可怕,晚上站在施工樓前,看著幾個小時前剛挖出六具棺材的大坑,毛骨悚然的恐懼感就全部回來了。有那麼一瞬間張順幾乎想掉頭就走,但想想周暉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心狠手辣的作風,以及李湖似是而非的提醒和暗示,張二少又咬牙站住了。
“這個怎麼用?”他低聲嘟囔著,低頭看看自己掌心那個金色的佛印。好像白天那個姓李的女人往地下一按,念兩句咒語就可以了,鏡像地底反射幾道還跟看IMAX立體3D大片似的,話說回來那兩句咒語是什麼來著?
“就算進不去,喊幾句話遞個水啥的應該可以吧,實在不行就報警了……”張順自言自語著,剛想把掌心按到大坑中潮濕不堪的泥土中去,突然遠處馬路上亮光一閃,緊接著雪亮的車燈由遠及近。
有人來了?張順一驚,立刻環顧左右,遲疑半秒鍾後拔腿跑進施工樓,迅速躲進一堆手腳架中。
然而他猜錯了,開過來的不是警車,是一輛大切諾基。接近工地的時候大車關了前燈,停在施工樓正前方,緊接著車門打開,幾個人陸陸續續走下來,低聲交談了幾句什麼:
“¥%#&%¥……”
“#¥W%(*&……”
張順心髒略微漏跳半拍——是日本人!
是白天黃市長說買下了這片建築工地的日本投資方!
這麼晚了他們來這幹什麼?難道謀殺案真的跟他們有關係?張順心跳如鼓,忍不住偷偷探頭看了一眼——隻見幾個日本人正合力從車上搬下一個長條布袋,扔在地上,然後又搬出一個巨大的長木箱。
張順認出來那東西是什麼,腿一下就軟了。
——那是個棺材。
車裏又下來一個穿白袍的少年,步伐和表情都很僵硬,一步步走下車,站到布袋和棺材前麵。張順看清楚後差點沒嚇尿,隻見少年後腦赫然被頂著一把槍,持槍的是個穿灰西裝的中年人,所有其他人都圍成一圈站在邊上看著。
這是殺人現場嗎?我他媽撞進了殺人現場嗎?!
張順戰栗如顛篩,正考慮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和撲通一下倒地裝暈哪個可操作性大一點,就隻聽那灰西裝開口了,說的竟然是中文:“現在就做,別逼我動手!”
那少年全身顫抖,良久之後嘶啞道:“但我不想再殺人了,你殺了我吧。”
說完最後一個字,他突然就變得平靜了,站在那裏閉上了眼睛。
·
灰西裝大概沒想到少年會這麼說,愣了一下之後便是大怒,一槍托狠狠把他砸翻在底下,隨即狠狠踹了幾腳。
少年痛得全身都蜷縮起來,卻咬死了不鬆口,逼急了才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灰西裝又狠踢了幾下,實在沒辦法,隻得怒道:“你以為隻有你才可以嗎,顏蘭玉?你們幾個!把這個袋子解開!”
邊上兩個手下立刻把布袋解開褪下,張順這才看見,裏麵竟然是個人。
那人肯定已經昏過去了,這麼大的動靜都沒反應。灰西裝呸了一聲,提著槍走到那人麵前。
叫顏蘭玉的少年伏在地上,大概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搖著頭發出痛苦的喘息。
張順卻沒反應過來,或者說這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富二代都沒意識到世界上還有這麼殘忍的一麵。他下意識睜大眼,隻見灰西裝舉起槍,加了□□的槍噗一聲響起。
那個布袋裏的人頭頂竄出血箭,隨即頭一歪不動了。
殺、殺人了!
張順整個人被電打中一般顫抖,慌不擇路退後半步,哐當!一聲撞到了鋼鐵手腳架。
那一瞬間張順覺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凍成了冰,緊接著,不遠處幾個人同時回過頭,喝道:“誰在那裏?”
張順僵硬半秒,轉身拔腿就跑!
事實證明富二代哪怕狗急跳牆也不如訓練有素的狼跑得快,他剛衝出去幾步就被當頭抓到,狠狠摜到地上,緊接著幾拳劈頭蓋臉打下來,打得他隻能抱頭嗷嗷叫。很快劇痛讓他叫的力氣都沒了,隻能在拳頭一下一下打到臉上、身上的間隙發出斷斷續續的求饒。
有那麼幾秒鍾他甚至以為自己會被活活打死——他從來沒想過被人按倒暴抽是這麼恐怖絕望的一件事,由此想來他甚至不如那個叫顏蘭玉的小少年,起碼人家剛才硬咬住了牙沒求饒……
“好了!”突然有人喝道。
拳頭漸漸停止,張順狼狽不堪的喘了好一會,劇痛才穿透麻木慢慢回到反射神經上。隻見灰西裝提著槍站在他麵前,滿臉陰霾,不遠處那個少年厲聲喝道:“別殺他,我幫你做第七具笑屍!”
張順盯著那把槍,隻覺得腦子一片空白。真的是僵硬又空白,連“吾命休矣”、“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以及“哥哥我要死了咱倆是不是很快就要在地下相見了”這樣的念頭都完全沒想起來。
“……把他綁起來,”張順覺得過了整整一個世紀,實際上隻過了幾秒鍾,才聽到灰西裝的聲音:“帶過來,萬一屍體製作不成功,就用他來頂數。”
那幾個手下立刻從切諾基裏翻出繩子,把張順五花大綁送到灰西裝和少年麵前。少年已經爬了起來,半跪在那個男人的屍體邊,死死盯著張順問:“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裏?”
張順控製不住的全身發抖,他自己也知道太丟人了,但真的止不住。他絕望的想自己還是太不經事了,關鍵時刻不如他哥那樣成熟冷靜,一點用都不頂 。
“我……我路過,我路過打醬油,你們千萬別殺我……”
顏蘭玉短促的笑了一下,那表情非常淒然:“你最好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為什麼?你們真要殺了我湊第八具屍體?媽蛋我也會躺在棺材裏笑成那鬼德行?……張順腦子瞬間湧出一萬個想法,隻聽少年說:“接下來的過程會有點惡心,我要把這個人的內髒全掏出來,再做一些措施讓他的臉……你還是閉上眼睛比較好。”
張順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意識到少年並不是開玩笑,立刻緊緊閉上眼睛轉過身。
從他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緊接著濃重的血腥傳來,濕噠噠的東西掉到地上發出啪嘰一聲,意識到那是什麼之後張順立刻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但其實已經抖得連站都站不穩了,幾個日本人發出了明顯的嗤笑聲。
“好了,”不知過了多久顏蘭玉才沙啞道,“把他裝進去吧。”
幾個人上前來,抬起屍體,往棺材裏放。
張順用盡全部的勇氣才把眼睛睜開一條小縫——他想如果自己今晚不死,一定要記住這個人長什麼樣,以後逢年過節也好給這位倒黴的老兄燒點小姐iPhone啥的。誰知道剛睜眼他就嚇住了,隻見那屍體被剝得精光,嘴角咧到耳邊,被擺出一個詭異的盤腿坐著的樣子,一隻手拿小刀□□自己胸口,另一隻手平平抬起,食指伸出直直的指向前方。
張順簡直嚇瘋了,隻見幾個日本人倒是不忌諱,把屍體放進棺材裏,合上棺材蓋,就開始那一種特製的工具在白天挖出六具棺材的大坑裏挖土。
他們挖得非常快也非常賣力,所幸沒讓張順跟著一起挖——張二少想他們應該是嫌自己費事,而不是學過日內瓦公約關於不準讓戰俘幹苦力的條款。坑底土質鬆散,很快他們挖出一個七尺見方的大坑,就把棺材抬起來埋在了裏麵。
顏蘭玉歎了口氣坐在地上,對張順說:“你退後。”
張順慌忙退後數步,隻見他從脖子裏掏出個東西,好像是一隻鋒利的灰白色鏈墜。他用這個鏈墜的尖頭刺破中指,開始用血在地上畫符,一邊畫一邊嘴裏還喃喃的唱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