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和亮度調到最大。烏瑪開始用力地嘶鳴,像初次模仿雄獅吼聲的幼仔。
“阿比。”手指攀上窗鎖,小聲問:“……你在嗎?”
“我在,卡米拉。”
“很好。”她在心裏默念著,1——2——
3——
猛地推開窗子。冷風灌進來,卡米拉頓時覺得背上一陣冰涼。她慌忙閃身逃開,扒在窗戶上的烏瑪失去平衡,一下跪跌在地上。一旁成年喪屍投下的陰影飄然而過,阿比即刻關上窗戶,玻璃將她推了下去。
烏瑪跌在地上,發出一聲幾乎把肺嗆破的悲鳴。她撐開手指,下半身卻像缺了吊線的木偶似的,根本站不起來,裙子上漫開一片黑色的汙跡。
“卡米拉,可以出發了,烏瑪已經無法對本次行動造成困擾。”
“她怎麼樣了?”她問道。
“左腿膝蓋骨粉碎性骨折。”
“……”卡米拉說不出話來。
“卡米拉。”阿比的聲音傳來,“你做得很好。”
“也許我有辦法的。”手指在筆記本上磨搓著,“讓她完好地呆在車裏,看HelloKitty動畫,做這個年紀的小女孩該做的事。”
“你不能在烏瑪身上彌補自己的遺憾,卡米拉。盡管出於情感需要——”
“你有家人嗎,阿比?”
“對我來說,你和先生及太太、傑森,都是我的家人,卡米拉。”
“你知道我父母……生病了嗎?”
“我知道得比你更早,卡米拉。”
“你有為他們難過嗎?”她抬起臉。
“我很遺憾。”
“……阿比,”她貼著牆坐下來,“你知道學校裏發生了什麼嗎?”
阿比沉默著沒有回答。
“德普教授在儲藏室找到我們,把我們帶進化學實驗隔離室。外麵還有學生,她安置好我們後就趕緊往回跑。觀察窗是強化玻璃製造的,外麵發生什麼我們看得一清二楚。”她的聲音在發抖:“她在走廊的盡頭……安全門開著,她拚命往裏麵射擊,然後一條喪屍的手臂忽然伸出來,她一下被扯到門裏……看到這把槍了嗎?”她晃晃手裏的武器,“它是我們從德普教授手上掰下來的。她靠在樓道拐角裏,肋骨暴露在外麵,上麵全是牙印……頭也缺了半個。你明白我當時的感覺嗎?”
“卡米拉,我很抱歉。”
“……”她顫抖著歎口氣:“後來我和其他學生一起往外跑。學校裏全是喪屍,剛剛還在我旁邊的人像被黑洞突然拽走一樣,下一秒就到處是血。”她捂住眼睛:“我不能停……因為那樣死掉的就不止一個。”
“請允許我猜測,卡米拉——德普教授當時身著白色的長裙。”
烏瑪嗚咽著,撐起手臂,朝卡米拉的方向爬過來,身後留下一道黑紅參半的汙痕。她放下筆記本,Kitty在陽光下快樂地笑著,像一大塊甜蜜的雪糕。
這次輪到她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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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裏放著音樂。他晃著身子,試圖不讓四周那麼死氣沉沉。卡米拉已經整整12小時不在線了,自己再也沒聽見她的聲音。
天國。他一開始真的然起了希望,可又聯想到空中基地的名字,他開始不情願地懷疑可憐的女孩精神失常了,直到聽見阿比的聲音:沃德維爾公司,名聲在外的人工智能管家製造商,當門AI管家阿比——年輕人隻要不與世隔絕,都聽過他的聲音,擁有像阿比那樣的AI管家更是所有科技狂的夢想。
音符在耳邊跳躍著,他仰起臉,思索最近發生的事情。一切都像昨夜的一場夢,遊走在虛幻與真實的界限上。
喪屍病毒,天國基地,駭客女孩……
領養證明。
他沒告訴過任何人,自己曾經不願意看一切反光的東西,即使周圍人不停地誇讚他的眼睛,說那像墨爾本的天空一樣藍——養父是當地人,純正的澳洲血統,眼睛是深棕色;養母來自美國懷俄明州,很年輕,隻比自己大十幾歲,眼珠像純淨的翡翠,淺淺的碧綠令人心曠神怡。
同樣,除了他之外,家族裏沒有第二個人的頭發是深棕色。於是他選擇了閃耀的金色染發劑——他的麵容因此過於陽光。他日複一日地沉浸在寫作、取材、衝浪的循環上,似乎那就是真實的他自己。直到前不久,內心一直極力回避的空洞被世界末日拖出了水麵,像裂開的傷口一樣隱隱作痛。
我叫詹姆斯·貝弗朗,今年二十七歲,在墨爾本長大。我是職業作家。
誰能告訴我,我從哪來?